过得几日,卫家设宴请罗天驰,为给弟弟践行,骆宝樱让厨房精心准备了膳食。

骆家两位公子也来了,连同骆宝珠。

见三姐一副当家主母的派头吩咐下人办事,骆宝珠在旁边仔细听着,最近她不止与女夫子学习琴棋书画,母亲也在精心教导管家的诀窍,她这会儿能在三姐身上看到身为一个少夫人该有的本事。

这是她要学会的。

骆宝樱说完,端起手边的茶盅喝一口润润嗓子,侧头看她端正的坐着,好笑道:“你怎那么拘谨?”

“在当三姐是夫子呢。”骆宝珠认真道,“我要是有三姐的聪明就好了,爹爹与娘定然不会有一点儿操心。”

可她生来不是这等出众的,在三姐面前,她都没有勇气与她相比,实在是自惭形秽,想到年幼时天天只知道吃喝玩乐,她就懊悔的要死,说不定那时自己刻苦些,多少还有点底气。

骆宝樱惊讶。

小姑娘长大了,终于知道别人会操心她,可以前呢,天天盯着念书她都不肯,她笑道:“人各有不同,我是聪明,你呢,你讨人喜欢。”

“可三姐也讨人喜欢啊。”骆宝珠羡慕道,“没有谁不喜欢三姐呢!”

家里个个都是,认识的公子哥儿也都是。

然而二房那几个就不是啊,在她尚是罗珍时,不喜欢她的人更多,骆宝樱淡淡道:“没有谁会让所有人都喜欢,你得记住这一点。”

骆宝珠眉头皱了皱:“那一定是坏人。”

骆宝樱噗嗤笑起来。

两人正说着,蓝翎进来禀告,罗天驰已到正堂。

听到这个消息,骆宝珠有些紧张,手在荷包上捏了捏,本来卫家设宴请罗天驰她不应该过来,毕竟是饯别,男儿们一起喝酒根本没她的事,而且她也不是卫家的人。可她实在担心,生怕罗天驰去两浙要去很久,生怕他遇到危险,专程求母亲去白马寺请了平安符回来。

她想亲手送给他。

可也不知道妥不妥,犹豫再三,她与骆宝樱道:“三姐,我能不能给罗哥哥送个平安符?”

骆宝樱看过去,见到她一脸关心。

才想起来,不经意间,骆宝珠与弟弟也认识许久了,她总是罗哥哥,罗哥哥的叫,也是把他当成哥哥了吧?说起来,弟弟性子不够成熟,平日里大大咧咧不拘小节,也就是个大哥哥的模样。

而骆宝珠呢,虽然十三了,怎么看也还是个单纯的小妹妹。

她道:“当然可以,等他来了,你当面送与他好了。”

骆宝珠就很高兴。

她随骆宝樱一起去正堂,见到罗天驰在与卫琅说话。

罗天驰回头看到她们,笑一笑道:“少夫人,四姑娘。”

两人向他行礼。

骆宝樱道:“听闻侯爷要去两浙了,还请保重。”

“谢谢少夫人关心。”罗天驰很客气。

卫琅瞧在眼里,想起那天在雅间,罗天驰完全像个小孩子似的与骆宝樱撒娇道歉,他嘴角就忍不住一扯。说起来,两人也算瞒得辛苦了,而今又要做戏,换作是他,恐也难受。

骆宝樱一推骆宝珠:“珠珠,去送吧。”

旁人不在,没什么好遮掩的。

骆宝珠就往前走了两步,然而离罗天驰越近她的心就跳得越快,立在不远处的年轻男人穿着深青色的锦袍,袖口袍脚都有银线织就的蟠螭纹,极是威武,她都差些不敢看她。可分明以前叫着他罗哥哥,一点儿也不费劲,难道就因为喜欢他,自己就那么胆怯了?

她鼓起勇气,快步走到他跟前,把平安符拿出来:“罗哥哥,你一定要凯旋归来,这是我去庙里求的平安符。”

红色的符文上刻着繁复的图案,在藏语中名为护轮。

不过罗天驰并不相信这些,假使这东西有用,沙场上就不会死那么多人了!毕竟将士出征前,好些亲人都会送平安符,然而,能起什么作用呢?他眼中露出几分不屑,淡淡道:“要了作甚?”

声音好像捧冷水。

骆宝珠瞪圆了眼睛。

手微微一颤,符上的红线划了道弧,垂落下来。

“不要,不要就算了。”她嘟囔,可心里很失望,她求了母亲很久,才能去白马寺的,可他竟然不要。

小姑娘垂下眼眸,转身要走。

罗天驰扑哧一笑:“唉,虽然是没用的东西,可你求都求了,不要白不要。”

她一下又欢喜起来,飞快的抬起手,再次把平安符递给他。

袖子滑落下来,露出细细的手腕,他忽地想起第一次见到她,她还是个胖乎乎的小姑娘呢,总是眨着黑亮的眼睛,一说话就笑,怎么一眨眼就长那么大了!他道:“送人有点儿诚意,给我戴着吧。”

骆宝樱看弟弟这傲慢的样子,一时很想骂他。

可骆宝珠却真的乖乖的给他系。

把红绳从玉带上穿过去,碰到他的锦袍,她的心又是一阵狂跳,也是第一次离那么近,好似闻到了陌生的男人气味,她的耳朵一下子通红。快速的系好,快速的放开平安符,然而离开的刹那,有一阵酸楚涌遍了全身。

年少不知情滋味,此刻她却知了,因清楚的明白,自己仗着年纪小喊他罗哥哥的亲切感,等到他回来,便不会有了。

她大了,不可能还这样喊他。

她得与她这罗哥哥告别了。

差些落下眼泪,她一系好就走到骆宝樱身边,低头轻声道:“三姐,我要去如厕。”

看她脸通红,骆宝樱好笑,原来憋急了,可怎么会是这时候?她道:“快些去吧。”

她急忙忙离开正堂。

刚刚走出来,泪珠儿就直往下落。

丫环吃惊道:“姑娘怎么了?”

“肚子疼。”她道,“你们快扶着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