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浴室里空气湿润,高高的穹顶上白雾缭绕,而后从墙上高处的通风口缓缓散出去。那水汽带着清泉的清淡气味,使人舒适得周身每一个毛孔都在舒展开。周遭各色的肤色种族都有,但大多是来自外邦的生意人,一些贵族的奴隶们候在池子的栏杆边,绘着鲜艳图案的地砖咯着脚底,各个站得比旁边的塑像还要恭敬。

林平之扫过这些谈笑风生的人群,这里仿佛并不仅仅是一个浴场,而是一个重要的社交场所,无论男女均可共处一室。他们在这里谈生意,联络旧友,亦或暗度陈仓。

浴池里的人泡得差不多了就会去有凉水的圆形浴盆里坐一下,随后离开房间换下一拨人进来。

林平之失望地发现来来往往的人群里仍没有中原人的踪影。他郁闷地捶了下水面看向甘尼克斯,那家伙正和一个从头饰看上去很体面的女人*。

忽然水波一阵荡漾,只见一个男人挤眉弄眼地挨到林平之身边搭讪:“小兄弟,你是新来的吗?我似乎从未见过你。”

林平之冷淡地瞥了他一眼,对方似乎在尽量保持风度,但那眼神中的意图显而易见。

“看你长相是亚洲那边来的?你在找人?”

林平之嗯了一声,过了会儿问:“你可见过像我一样的人?”

“美丽如你实属罕见。”男人油嘴滑舌,见对方毫无反应又道:“不过我确实认识几个从远东来的商人,你知道他们那些独特的物品总是奇货可居,因此我一直跟他们保持交易关系。”

“哦?你也是商人?”

“做些服饰生意,我那里有珍贵的丝绸和香料,为什么不离开这里和我去看看呢?”

这般司马昭之心,说出的话也多数是诳他的。林平之倒也没了从前的急脾气,不恼不火地回道:“我却是想去,不过父亲对我家教严明,必须征得他的同意才行。”

男人有点愣住了,磕磕巴巴地问:“你、你父亲在哪儿?”

林平之笑了笑,朝那正和女人亲热的金发男子指了指:“那儿。”

就在附近的甘尼克斯似有所觉般从女人丰满的身体中探出头,看到林平之望着自己明亮的黑眼睛,有某种默契在交汇的视线中滋生,不用言明他就能明白对方在打什么注意。

“哦,天,您真是猛如雄狮……”迷乱的女人闭着眼感叹,甘尼克斯从那温香软玉中抽出身,后者不情愿地问:“怎么了?”

甘尼克斯无奈地解释道:“我的儿子需要我,再见美人儿。”

“什么事,宝贝?”他的身体花开水面,搂过林平之的肩上下打量那其貌不扬的男人。

“有人想带我走,我想得先征求‘父亲’你的同意。”

“哦,是这样吗?”甘尼克斯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笑出一口白牙:“那你可得先付点儿定金。”

臂弯内的身体几不可闻地一僵,同时男人瞬间变得轻松起来,精明贪色的双眼表现出商人特有的圆滑世故:“没问题,美丽的事物总是值得任何赏赐。”

甘尼克斯也笑起来:“好吧,两个选择任您挑选,你底下那根玩意儿,或它下面那两个鸟蛋,交出任何一样他就可以跟你走了。”

“你在开玩笑吧?”

甘尼克斯收起笑,脸庞顿时显得凶狠异常:“你可以一试。”

男人到底还是被他吓跑了,林平之忍不住笑出声,心道恃强凌弱虽令人不齿,但用起来却实在是爽快。

甘尼克斯看着他笑起来更加俊秀柔和的侧脸,好像草原上一朵白色鸢尾在风中摇曳,在他心中带起涟漪。

“你湿漉漉的漂亮脸蛋总能招致饿狼垂涎。”他似是嘀咕般,然后问:“想出去吗?”

林平之摇摇头:“我想再呆会儿。”

甘尼克斯点点头,寻欢作乐的劲头已经过了,便只坐在他旁边专注地泡澡。

干净的热水不断从蛇头形状的铜黄色雕像注入水池以保持温度和洁净。林平之跋山涉水了好些天,此时被水汽一熏很快就开始昏昏欲睡。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到底有多累,所有的酸痛都在这个时候从身体各个角落跑出来,然后又被流水争先恐后地带走,仿佛整个躯壳都随之抽空,只剩意识逐渐模糊,越飞越高,徜徉在飘渺云端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