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

一声低沉的呻|吟后林平之感到紧贴着彼此的身体忽然猛地僵硬了一下,他尚未来得及思考就被卷进激流,然后重重一摔,背部一阵剧痛,降落的速度顿时减慢。林平之意识到两人俱被冲入河中,急速的水流铺天盖地地罩过来吞噬了他们的身体,每一寸神经都浸透了冰冷刺骨的寒意。林平之措手不及呛了一下后立刻屏住呼吸,无比沉重的身体被急流拉扯旋转着颠簸沉浮,击打冲刷走一切思考的能力。

混沌昏暗的视野就像身处无垠的黑夜,缺少空气的胸腔几欲炸裂,林平之唯一能确认的就是紧紧抓住的人。绝对不能放手。他一遍遍警告提醒自己,随即失去了意识。

……

林平之醒来的时候感觉自己整个人像被泡在热水里煮,他勉强睁开眼看到一点红光,细微的柴火噼啪后他意识到那应该是篝火。他坐起来,弯腰的动作牵连起胸腔里蛛网般蔓延的细密疼痛,随后他剧烈咳嗽起来。所有的感觉都随之一起回到了身体里,林平之皱眉闷哼,抬头看见甘尼克斯正在火堆旁烤衣服。

“你没事吗?”

甘尼克斯给他展示背上的绷带,“被射中了肩膀,不过没什么大事。”

林平之松了口气,确定对方安然无恙后不再勉强自己动弹。这次使用辟邪剑法后的身体远没有上次那般虚弱,甚至每次都令他难以自控的情|欲也消失了——也没准他在昏迷中熬过了那个。林平之胡思乱想着随手捡了两个甘尼克斯不知打哪儿弄来的放在身边的水果,错落交叉的枝桠将阳光切割成层层朦胧的光幕。他眯起眼咬了一口,甜津津的汁液滑过喉咙,美好得犹如梦境。

“我们安全了?”

“还不算。”甘尼克斯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庞培也许会派追兵,只有离开罗马国境才有机会安全。”

“那我们走吧,别浪费时间了。”

甘尼克斯似乎愣了一下,然后很快用中气十足的嗓音道:“哦,好的,没问题。”他把烘干的衣袍扔给他:“抱歉我挪用了一些。”

拜甘尼克斯的伤口所赐,林平之的长袍变成了短袍,尽管他也穿过奴隶式衣不蔽体的服饰,但也仍不习惯这个。

清晨或早或晚如期而至,两人在森林中摸索着大概的方向前进,没有追兵没有陷阱,没有药草更没有食物,这一切都棒极了更他妈的糟透了,林平之觉得他们好似刚逃出一个牢笼又陷入了另一个绝境。

他盯着面前高大的背影,严实皮甲下的绷带隐隐有血迹。甘尼克斯的伤在背上,但他从不让自己帮忙擦洗;对方仍然精力旺盛精装矫健,但那更像是伪装出来的,而且越来越力不从心。

“甘尼克斯?”

“嗯?”大个子气喘吁吁地回过头,林平之斟酌道:“我想你需要休息。”

“不,事实上我需要的是个大夫。”他认真地看向他问:“你累了吗?”

林平之很快摇头:“没有……”

“很好,我们继续赶路。”甘尼克斯扯出个笑,继续迈动步伐。

我担心你,林平之叹息着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他知道甘尼克斯的决定很对,他的伤比表现出来的更为严重。林平之多么希望卢修斯能在这儿,自己对医术一窍不通,除了在夜晚悄悄为他灌注内力外一点儿也帮不了他。

这一路都荒无人烟,甘尼克斯似乎在判断方位,然后很快就决定了接下来的路线。林平之觉得他在找什么地方,他们脚下渐渐出现一条小径,通向森林的边缘,外面是一条能让两辆马车并行的道路。

“就是这儿了。”甘尼克斯兴奋道。林平之精神一震,他看到对面棺木中竖着一块半人高的岩石,上面刻了商道两个汉字。

“景宣说过沿着这条路一直走就能看到赛里斯人的驿站,他们会有办法带我们去你的故乡,林。”甘尼克斯就像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但下一刻他的声音戛然而止,直挺挺地向前倒了下去。

“甘尼克斯!”毫无预兆的突变令林平之的惊呼在喉咙里挤压得变了调,但对方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毫无反应。

好像有那么一瞬,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林平之定了定神,然后才敢颤抖着探他的脉搏。

很微弱,但至少还有脉象。

“甘尼克斯?甘尼克斯,醒醒?”林平之转过他的头试图叫醒他,眼睛忽地瞥到他的背脊。随即他咬咬牙解开了甘尼克斯的上衣,里面的绷带被红红黄黄的液体染透了。他立刻闻到一股腐肉的味道,可怖的伤口令他倒抽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