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风华绝代,什么名冠武林。

这一刻,白沐就只是白沐,一心只许了一人的白沐。

“左……左鸣扬……左……”

三天三夜不眠不休的赶路,让白沐的声音越发喑哑。蓝衣弟子看到白沐这般痴狂的摸样登时僵在了当场,在众人眼里,他们饿盟主从未在外人面前这般称呼过那个人,总是一身纯白,一脸英毅的轻轻说着“左护法,左护法。”而这一声左鸣扬,就连十几岁的小弟都感觉到了异样。

可是一听到左鸣扬三个字,再想想那个顶天立地的男子现在的光景,小弟子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左护法他……他在青玄教的祭台……”

白沐猛地将蓝衣弟子一推便冲进了青玄殿内,令人作呕的血腥之气扑面而来,一双轻工靴踏着一地的血污,踩过具具尸首。净白无暇的衣摆逐渐被染红,慢慢的晕染开来,似是一团团烈焰,似要将他尽数焚烧殆尽。

空旷的祭台坐落于山顶,冷风阵阵入耳,似是万千寒针直往心里头一刀一刀地割。一个巨大的黑色棺木立于祭台正中,白沐的呼吸一滞,就这么形色匆忙的撞了过去。

围在木棺旁的众弟子一见白沐如此,纷纷让了身子。

当今武林盟主白沐与左护法左鸣扬,被武林豪杰称为双龙出海,两人在一十五岁武林大会上一战成名。

诚然,左鸣扬因所拜师门被灭曾做过倭寇,但也是武林志士眼里,左鸣扬也是为劫富济贫,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少年豪杰,在任左护法这几年,更是为武林惩奸除恶,屡立战功。

都说英雄惜英雄,白沐在任武林盟主的五年之中只立左鸣扬一人为护法,再无第二人。此番武林群豪力讨青玄教一战,在左鸣扬的精心巧设下,讨伐之战可谓是顺丰顺舟。岂料魔教教主最后竟用幻术魇住众人,血染青石。

千钧一发之际,左鸣扬不惜以身解术,当胸一剑,惨死在青玄魔头手中,如今也不过二十四岁有余,着实令人叹惋。

云梅剑派掌门一挥手,祭台上的众弟子纷纷退却。空寂的祭台上,白沐身上被侵染的血花与漆黑的棺木俨然成了最鲜明的比对。

白沐颤抖的手出了袖,这一刻,他收起了上一刻的狼狈,猛地吸了口气。

那个男人不该睡在这里的,不该,也不能,也不会!

纷乱的思绪促使白沐厉喝一声,一掌拍在了厚重的棺木之上,只听“嘭”地一声,那棺木顶盖便飞了出去翻下了祭台,碎裂一地。

棺木中,黑衣男子静静的躺在那里,唇边依旧笑意清浅。男人的脸上并无血迹,似是被人小心翼翼的清理过,三千墨发尽数拢在了黑色的锦带之中。

白沐就这么看着,不敢向前,更不敢退后。

静静地杵在那里像是一尊青石像一般,毫无生气,仿佛此时睡在那冰冷木棺中的人不是左鸣扬,而是他自己。

像是亘古般绵长,终于,白沐泛白的手慢慢的覆上了左鸣扬英气的眉心,慢慢的下滑着,顺着男人高挺的鼻轻轻地临摹着,不知所以,却令人动容。

白沐不常笑,脸上总是一派淡然神色与左鸣扬迥然,然而此刻白沐俊秀的脸上却扬起了盈盈笑意,他牵起了左鸣扬已然僵硬的右手,慢慢的覆在了他十日前还落下了一吻的侧脸之上,温热的泪水顺着白沐的眼眶汩汩溢出,延上了左鸣扬惨白的指尖。

仿若如此,这只手,抑或这副身子……便不会再如此冰冷一般。

“鸣,鸣扬……我是白沐……”

相识十年,鸣扬二字却是第一次从那双唇间溢出。

而此时,白沐的耳边却是这个叫做左鸣扬的男人孩子气的一瞥,继而眉眼弯弯,耍赖一般的戏说道:“小沐沐……你就叫声鸣扬我听听呗?你的嘴巴不会坏掉,我的耳朵也不会烂掉的,对否?”

当三千繁华落尽,只以寂寥局终之时,一代武林盟主白沐就这么跪在了青石祭台上。

“鸣扬……”

左鸣扬,你总说我失信于你,那么这次呢……

左鸣扬,我白沐只不过失信于你一时,而你失信于我的,是一生。

左鸣扬,你说……你与我之间,谁才是最大的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