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联一出,举座皆惊。准确些说,是“举楼皆惊”。那楼主掌柜、仆从和侍女们听后,一个个当即拍手叫好,那掌柜更是招呼一旁的几名侍女道:“快去请主人,就说难题解了!”

那侍女们应了一声,一路小跑着去了……

这上联的精巧之处众人都是知道的,最先解决的便是能与“水月坞”相称的地名。而风雨镇距离长安并不算远,众人自然听说过,这地名一项上便无可挑剔了。

而且李弃歌这下联不仅在精巧上能与上联媲美,在气势上更是与上联截然相对。上联以“水”、“月”、“鱼”、“兔”四锦相列,力求的乃是一种典雅的氛围;反观下联,则用“风”、“雨”、“虎”、“龙”四锦,一改上联的柔弱之风,其气势颇为磅礴大气。

如此好对,那些书生腐儒哪有不晓得其中厉害的?一个个呆若木鸡的立在那里,脸色铁青,却偏偏想不出反驳之词,就算想在鸡蛋里挑骨头,却也无处下手。

只是李弃歌恼怒这些人心思狭隘,有心给他们难看,故而朗声读出下联之时,运上了内力,如此一来,整个儿水月坞都听了个一清二楚。

那水月坞三层之中,早有客人在几个雅间里设宴。起初楼下一众书生腐儒怒斥李弃歌之时,已经闹出了不小的动静,有好事者唤来仆从询问,得知是一个青年声称能对上那道难题,都早已留心去听。

待到李弃歌下联一出,他们细细品来,只觉得这副对子说不出的有韵味。纷纷从雅间中来到三层的回廊之内,探头向下方观瞧,就连先前那富贵中年人等也在其中。

颜易仑听到李弃歌说出下来,口中说道:“好!我这就帮你写上!”一跃而起,在那副空白的卷轴上书写起来,落笔潇洒大方,但笔笔力透纸背,如铁画银钩也似的刻在其上。

上半句刚刚写完,颜易仑将那“风雨镇风飘雨落”的“落”字写罢,却不再书写,轻轻的落在李弃歌身侧,问道:“李二少,这下半句的‘隐’字,是哪个字?是穿针引线之‘引’呢,还是隐居山林之‘隐’?”

李弃歌一愣,问道:“这还有什么讲究么?”

“自然!你用的字不同,我这下笔的方位、力道等等都要变换,万一写出来的字不是你心中所想,再改可就难了。”

“原来如此!”李弃歌笑道,“自然是隐居山林之‘隐’。”

三层楼上那个富贵相的中年人听到这话,眉头微微皱了皱,似乎对李弃歌所说的话有一丝不满,随后冲身后那两个随从模样的人说了些什么,其中一个随从应了一声,转身朝下楼的阶梯走去。

楼下,颜易仑听到了李弃歌的回答,说了声“晓得了”。便回身又从瓷缸中沾了些墨,跃起身来接着挥毫,在卷轴上将后半句书写完毕。待到最后一笔写完,他便落回原处,指着方才所书的下联,问道:“众兄弟以为如何?”

荆天留仔细看了看,说道:“这笔法刚劲的很,想来颜兄也没少下功夫啊!只是,比起四堂医魂馆那两幅对子来,却又差得多了。”

“荆兄,”颜易仑苦笑道,“医馆的对子是我二伯亲自写的!我哪里比得上啊?”

李弃歌满意的看了看颜易仑书写的下联,点了点头。随后斜眼看了看围观的一众文人,冷冷地问道:“诸位还有什么赐教?没有的话就散了吧,我还要等此间主人为我安排雅间呢。虽说开销全免吧,我倒也没那个闲工夫宴请诸位。”

他这话说的颐指气使,只气的那些文人面红耳赤,气喘如牛。忽然,先前那个白发老儒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胡搅蛮缠的喊道:“谁知道你这臭小子是不是自己对上来的?说不定你就是这小楼楼主的故交,如今不过是他怕我长安文人中,有人真的能对的上这副对联,故而事先告知你下联,让你来破局的呢!?”

“当真是无理取闹!”李弃歌此时已动了真怒,咬牙看着那老翁道:“你也有六十多岁了,一大把年纪都活进了狗肚子里么?”

“无礼之极!你这乳臭未干的小儿,定是被老夫说中了痛处,这才恼羞成怒,出口伤人,是也不是?”

李弃歌此时才明白,所谓的“倚老卖老”居然是这般的无耻,有心出手教训他,可人家都已经六十多岁了,万一不小心失手打死了他,自己也免不了吃场人命官司;想骂上几句污言秽语,对方根本不在乎。

正左右为难之时,只听得左侧楼梯上有一人说道:“秦大人,您也一大把年纪了,适可而止吧。”

此人说话声调尖利,倒有几分像是女子,众人向楼梯看去,但见他正缓步下楼,此人肤色也白皙的很,一声青色袍服,四十岁上下,双鬓微有些花白,但脸上干净得很,没有一点儿胡茬。而被他称作“秦大人”的,正是那个白发老翁。

那秦大人扭过头去,看清了此人相貌,登时张大了嘴巴,指着此人结结巴巴的说道:“你、你、你是……”

青袍人已经来到众人中间,一拍秦大人的肩膀,在他耳边轻声道:“咱家既然在这里,想必你也猜得到是谁来了吧?你本来已经颜面扫地了,现在还要把官位也丢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