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衍终于挣脱开了渡远,也懒得同他再有甚么纠缠,今天的晚饭也不想有甚么着落了,她弃了小舟,就打算自己回屋子里睡觉,不再理他了。

让他自走自的吧。

想是这么轻松的想,可总怕再节外生枝些甚么别的。不过她回屋之后,渡远确实没再跟过去。

渡远只是在那里先是低头瞧着地上佛珠,发了会愣,尔后将其挨个耐心的捡拾起来。

在他第一次堕魔那时候,因了心中还存佛念,又因以前慈悲善事行的多,所以他还有清心可自救自己再归佛途的时候。

但河溪旁听得溪衍一句「现在还给你,我觉得该是物归原主的时候了」,那佛珠一断,便彻彻底底的代表他同佛途也一刀两道了。

或者说,那佛珠原先不仅是被灌注了他的大半修为佛法来保护溪衍,也代表了他的一个『本心』,此刻那佛珠一断,也征兆着,他终于在心底放下佛祖了。

他最终还是选择了溪衍,想要回到她的身边。

「然后咧?」花小满看着溯魂上越来越模糊不清的影像,知道后头的事可能都再难看清了,因为渡远不清醒了——溯魂本就是靠着主人的记忆来回映往事的,渡远一不清醒,那溯魂自然模糊了。

同样,花小满也不是白出此问,束魂塔里收的,都会是万恶不赦的东西。那么肯定代表,渡远做了甚么坏事。

对了,他在那山洞里还无缘无故伤害小蘑菇精呢!

殷天问潇洒的呸了口橘子籽出去,这东西里头还带籽,还得扒皮,吃起来忒麻烦,要不是冲着那水果香气醒神他才懒得吃呢,此刻听闻花小满诚心诚意的发问了,就特别愉快的放下了手中橘子,清了清嗓子,「你看,这种事你们就不知道了吧。」

花小满翻白眼,她只知道堕魔是件很痛苦的事,甚至还有很厉害的上仙在堕入魔道这个过程里死掉的,再加上沦为魔物都没甚么好下场,故而他们是从小就被告诫要小心。

再说了,哪个仙佛会闲着没事想自己去堕入魔道呢。都必定是有缘由的。

「你们这种金贵的仙佛啊,在沦为同我们一样肮脏的蛆虫时……」

「喂喂你说的正经点行不行啊。」花小满忍不住抖了抖身子,鸡皮疙瘩一身了,在他用那个奇异的调调开口时,真受不了。

殷天问翻白眼,又清了下嗓子,恢复了原本痞痞的语气,「说白了你们修仙的跟我们修魔的不一样啊,很多术法可能都是逆着来的啊,你看哈哥给你打个简单的比方,像我这样的鬼魂体质天生就更适合晚上出没是吧,你们修仙的讲究吸收个天地万物之灵,基本上是大清早蹲个甚么山坑位置感悟天地是吧。光是这种修炼的时辰就不一样嘞。再就是,堕魔的时候大多会被反噬啊——就跟逆着你筋骨重新给你组一遍全身上下的骨头似的,我估摸着应该挺疼的。」

殷天问看花小满那充满迷惑的样子挺萌,忍不住又去逗她,「你要是体会不出来啥痛感,不如你下次堕个魔甚么的体验体验。」

林山凡在一旁无语的白了他一眼,你怎么不去修个仙来给她看看啊。

闲着没事净误人子弟引人家堕魔干甚么。

花小满闻言也瞪了他一眼,她才不要堕魔呢,当个小道士就挺开心的——就像她现在这样的,再说了,自古以来只听得仙去收妖,没听过妖去收仙的。

不对……怎么又顺着他胡话往下想了。

「我是问你然后咧!那渡远为甚么还会被束魂令束进去,要不是他做了甚么坏事,他不至于如此的。这里头只有你知道堕魔过程中会出现甚么异常情况吧?具体些呢?」

殷天问点头,「比如杀了人啊自己不知道,比如逆筋骨重塑的时候太痛苦了一个把持不住法术波动出去了……」

「他有这个前科!」花小满眼睛一亮,就上次他在溪水里被藤蔓妖物缠上的时候,他就是一不小心没控制住,释放法术太多了!才会伤了溪衍……咦,要是真若这么想来,他若不是因伤了溪衍当时又救不了溪衍,不得不入魔途来恢复术法渡她的话,也没有这後来的许多事了!

殷天问听了花小满这话也点头——嗯,这丫头聪明,点到即止想明白了么,渡远一般是不会去做杀人放火的事了,毕竟他曾经太慈悲,这点还是能克制住的,多半是因为有过法术波动太大,不小心伤及无辜太多的时候……可是为了恶就是为了恶。

不小心为了恶那也是为了恶啊。

怎么,难道大街上不小心捅了别人一刀直接给人家捅死了,你知道你是不小心,别人也知道你不小心,但是结果就是你还是把人家给捅死了,你就得认这个罪。

没得法子得。

你得认。

束魂令也不可能说是知道你这所有前因后果,知道你可怜,知道你情非得已还迫不得已就不收你了吧。

你到底是为了恶的啊。

「那他岂不是很可怜?溪衍也好可怜。」

花小满轻声嘟囔,可是也替那些不小心被渡远的术法放出来波及到的无辜小生灵心疼。

「可怜有甚么用,」殷天问重新抓了把瓜子磕了起来,「这个世间,向来所有人都是只认结果的。」

「甚么?」花小满不明白他的语气为甚么又奇怪起来,有点恶气,又有点小沧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