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棺太大,无法敛进丹田,一路上,洛寒都将它扛在肩头。

内里安放着至爱,触摸着冰棺,便如同怀抱伊人,让他时刻沉浸在这幻想的温存。

武无敌不解风情,屡次要求代劳,回应他的一定是拒绝。

三族族长结伴同行,这在灵气大陆历史上极少出现,不知是否预示着,这万年来始终不曾平息的战火,将要彻底熄灭。

坐拥三位炼神境,穿越虚无之境自是轻而易举,再不需洛寒出手,那六重厚土体破尽虚无的壮观景象,众人亦无缘得见。

一连数日,终至枯竭的灵气海。

海底地貌显露无遗,有山脊,层峦叠嶂延绵不绝,有沟壑,深不探底交错纵横,大地峥嵘且干枯,散落的兽骨随处可见,曾经的沧桑古朴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森森死气。

众人行走其间,皆满心震撼。

自天地初开,这里便是无垠的蔚蓝,无论时光流逝岁月更迭,从未改变。

它生出孕育天地万物的灵气,孕育了海中万兽,孕育了大陆及生命。

然而不敢想象,这一片浩瀚磅礴的海,这一片无比神奇的海,这一片生机勃勃的海,竟有一日会枯竭殆尽,成为眼前这枯槁之地,死气沉沉。

唯有洛寒,形色如常,只是不觉紧了紧肩头上那抓着冰棺的手臂,脑海中尽是他与炎萱曾穿过这海底的画面。

……

武神城,依旧凶煞滔天。

植被蔓延得更为放肆,除却城池尽头那座巍峨的黑色宫殿仍如一尊远古凶兽般坐落,其他地方尽皆覆盖在浓重的绿意之下。

不见任何建筑,城墙只隐约颇具其形,甚至那纵贯城池的主路也已藤蔓攀爬,无一丝踪影,须知那可曾是武神族的一柄神兵。

山谷口,湖浪翻涌,护族神兽凶横咆哮,震慑得方圆千里鸟禽皆散万兽跪伏。

武神宫,一声震怒传出,“想走?可有问过我的意见?!”

笼罩城池上空的树冠一阵颤乱,无尽落叶簌簌飘落。

“哼!你的意见?重要么?”

又一声冷哼回应,满是轻蔑,沙哑中透着阴冷。

“是否重要,一试便知!”

声音低沉,怒极而笑。

“你当真要与我撕破脸?”

沙哑陡然尖厉,有些刺耳。

凶煞之气自宫殿四处徐徐漫出,浓重如墨,宛若实质。

从大门望进去,看不清内里的石柱林立,早先燃烧其上的五光十色似已熄灭,整座大殿笼罩在浓重的煞气之间,再不见曾经那灯火通明的流光溢彩。

漆黑深处,低沉之音响起,“你这一去,灵气大陆恐将覆灭,把你留在武神城,我也算功德一件。”

大殿正中,煞气最重,隐约可见一道身影,覆盖在衣袍之下,帽子斗大,下摆很长,而未及地,似乎不见双足。

他沉声道,“看来你早已有此打算,妥协不过是为拖住我,但也只是拖延几日罢了,你确定能将我留下?”

那深处陡然气浪鼓荡,刮起一阵罡风,浓重的煞气被吹拂一空。

王座之下,现出一道伟岸的身影,雄武伫立,高逾八丈,周身金甲,威风凛凛,甲胄间显露肌肉壮硕,唯独双腿有些虚幻。

他伸手,将散乱披落的长发搂起,束过脑后,露出面庞。

那是一张极尽枯槁的面容,无一丝血肉,倒似枯骨,干瘪的面皮上疤痕交错。

他张了张口,牵动疤痕变换着形状,声音很沉,“就这几日,足矣!”

煞气一阵激荡,伴着桀桀的笑声,似在嘲讽。

“哦?武神,你别忘了,没有我的力量支撑,你只是个残废,我倒想看看你还能有何招数。”

武神笑了,持续很久,笑声不止。

突然神色一凛,冷声道,“爻侌,你当我整日坐在这里只为装装样子吗?”

右手猛然紧握,向后用力一抽,铮然一叶长鸣,犹如利刃出鞘。

武神城顿时震颤不已,从城门至武神宫的大地一路塌陷,内里剑气纵横,攀爬在上的藤蔓瞬间被斩成无数段,肆意横飞。

爻侌愣了一霎,望向那右手处。

掌中,一柄阔刃巨剑在握,长约九尺,漆黑无光,一道凹槽纵贯剑身,殷红如血,散发着浓烈的嗜杀气息。

武神朗声道,“此刃,名曰审判,专为裁决你这凶邪之人!”

言罢,那凹槽内的血色倒逆而上,漫过掌背,汇成一条条赤线,扎进手臂。

那枯槁的面庞极速饱满,血肉丰盈,疤痕尽皆褪去,一张面孔甚是英武。虚幻的双腿也已凝实,重重一跺,铿然有声。

整个人,仿佛梦回壮年。那时,他首晋炼神,傲视大陆;那时,他一统荒芜沙漠,豪气云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