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如月看着书,无动于衷地问:“又怎么啦?”

这两个惯会惹事的小妖精,可不是头一回来告状了。

老鼠精“吱吱”地说:“大王,不好啦,城里新来了一个大妖怪,比野猪精还凶,比牯牛精还壮,比老虎精还吓人!一照面就把我们兄弟打成了这样!”

兔子精“呜呜”哭道:“大王,你看我这眼睛,都给打红了!大王,我们无缘无故教那恶妖欺负了,大王你可要给我们做主哇——”

君如月翻了一页书:“我晓得了。那个大妖怪,长什么样儿?”

老鼠精道:“是个白衣秀士,他牵了一匹木头马,马上还有个穿黄衣的妖怪。”

兔子精道:“他们往大相国寺方向去了!”

君如月终于从书上抬起头来:“说吧,怎么招惹人家了?当你们大王,我怎么给人赔礼合适?”

“啊?!”老鼠精和兔子精都呆住了,然后一个劲地磕头告饶,“大王,大王饶命,我们都是为了你呀大王!那妖怪身上有件奇绝的宝物,能招财进宝,令人大富大贵。我们本想偷来孝敬您,没成想失手被擒,反让他收拾了……”

“呵。”君如月猝然出手,一柄短剑电闪般一现,舞成一团雪光,像铺天盖地的月华。

老鼠精和兔子精被这气势所摄,呆若木鸡,根本不知己身是生是死。

铿然一声,剑归鞘中,地上落下许多毛发。

君如月拍拍他们被剃得光溜溜的脑袋,又补了一脚:“去吧,记着教训!”

老鼠精和兔子精呜呜哭了:“谢大王,谢大王不杀之恩!”

君如月摇摇头,拿起书离开园子,吩咐正在拔河嬉戏的丫鬟们:“别闹了。宝光,拿我的帷帽来。少微,叫人备马,我出去一趟。”

白秀才、谢子文和城外那些挑菜担子的、推太平马车运货一道进了城,便遇上了赶早市的洪流。一个个摊席摆将起来,成了肉市、菜市、米市、花市、珠子市……鹰鹘店里传来了鹰鹘的叫声和扑翅声,头面铺摆出了金银宝石的首饰,刷牙铺叫卖新制四排猪鬃毛的牙刷,珠子铺满眼是闪亮的琉璃珠子,香水行烧好了热水,大早上就有闲人进去沐浴。街边有做陶的、画画的、贩油的、织草鞋的、造扇的、弄蛇货药的、卖香的、磨镜的、鬻纸的、卖花粉的、卖豆乳的……有的拉琴,有的吹箫,有的打小鼓,更多的光靠一个肉喉咙就叫出悠扬婉转十八弯来。满街都是此起彼伏的歌叫之声,宛如花坞春晓,好鸟乱鸣。

谢子文看得眼花缭乱,手舞足蹈:“哎呀,哎呀,真不愧是京城!我就喜欢这么热闹的地方!”见街上的少年头巾上缀着琉璃珠儿,又簪着鲜花,他也要有样学样,还拿着一大把花追着白秀才插了几朵,被白秀才摁住一顿捶。

两人在摊子上吃了豆浆胡饼。白秀才先陪谢子文去土地庙打了个转。汴京城里寺院道观着实不少,土地庙不过占了个小小地方,甚至有人在门外支起了竹架晾衣服、晒冬菜,门外的对联倒是霸气。谢子文跳过去,高声念了出来:“天子入疆先问我,诸侯所保首推吾。哇!这是谁写的?写得好,赏!”

白秀才笑道:“这京里的神佛多了去,你这小土地,说话管用不?”

谢子文指指对联,神气活现地说:“大胆刁民,放~~肆——如今我是这地面的父母官,连你都要归我管!”

正说着,便有些长得奇形怪状的人凑了过来,围着他们不敢靠近。谢子文知道是本地的妖怪鬼神探路来了,便叉手等着。

有个为首的过来作了个揖:“相公可是新来的土地郎君?”

谢子文立马收了跳脱神情,一脸高傲地说:“正是。”

那人忙叫两个小厮献上东西:“小小土仪,不成敬意。”后面的有样学样,纷纷将土仪奉上,簟席、屏帏、洗漱、鞍辔、弓剑、时果、脯腊之类应有尽有。

这时,突然传来了得得的马蹄。为首的妖怪陡然变色:“是大王!”

登时一干妖鬼都把东西丢了,夺命狂奔:“大王来了!”“快跑啊——”“等等我啊!”

谢子文忙忙乱乱地收拾着东西,拾起了弓箭又碰倒了瓷瓶:“怎么了?什么大王?”

一匹系着金铃的霜白小马飞驰而来,被勒住一个急停,在土地庙旁扬蹄长嘶。一个戴着帷帽的少女跳下地来,掀开面上皂纱,冲着白秀才和谢子文的背影喊道:“不知束大和图二得罪了哪位朋友?”

白秀才一回头,两人都怔了一下,旋即惊喜叫道:“白秀才!”“阿月!”

谢子文惊讶地看着君如月:“你就是他们的‘大王’?”

君如月咳嗽一声:“这群泼皮淘气,有我管着,总比以前无法无天的好!”

白秀才和谢子文这才亲见了“大王”的威风,甘拜下风。这么个花朵般的小姑娘,不打人时也是个文文静静的大家闺秀,谁知道竟能让这么多妖鬼闻风丧胆呢?谢子文用手肘捅捅白秀才,辛酸地说:“怎么妖怪都不怕我呢?”

白秀才安慰他说:“你初来乍到,他们还不知道你的可怕之处。这位小娘子的可怕之处,他们已经领教得深了。”

谢子文奇怪地问:“我能有什么可怕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