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长宜很是欣赏褚小强的机敏,赞赏地冲他点点头,说道:“做得对!”

这时,那干人已经来到了近前,褚小强迎了过去。彭长宜没有回头理他们,而是向前面的另一具尸体走去。

周局长老远就叫道:“彭县长,您也来了。”

彭长宜对这个局长一点都不感冒,郄允才来那天,就是他亲自开着警车开道,后来去桃花谷,也是他亲自驾着警车去接郄允才,这也是彭长宜后来才知道的,当时他怎么也不会想到,驾驶开道警车的居然是他这个局长。

彭长宜说道:“奥,我是到这边检查灾情来的,听说了,就赶过来了。”

看着肥头大耳的公安局局长,彭长宜居然看出了葛兆国的影子,他们都是五短身材,矮胖,不过葛兆国要比他有胖得有风度些,不像他,肥厚的嘴唇,粗大的鼻孔,鼻毛露在外面很长,眼睛胖成了一条细缝。

彭长宜不忍多看他了,就看着别处。

周局长笑了一下,吩咐手下的人说:“你们该干嘛干嘛,照相验尸,小强通知火葬场,让他们来车,赶紧烧了,再搁半天就臭了。”然后他转过头,跟彭长宜说道:“几具无名尸,惊动了县长,实在不应该。”

彭长宜抬头注视着他,说道:“周局,现在拉出去就火化,是不是太草率了?五具尸体,这可不是小数目,我们是不是该给老百姓一个说法?”

周局长显然没有料到彭长宜会这么说,他赶紧说道:“我这不是也在安排取证吗?如果不火化,很快就臭了。”

彭长宜压住火,他想起部长跟他说的话,遇事沉着、冷静,就缓和了语气说道:“不等尸检报告出来就火化行吗?”

周局长显然没有了底气,说道:“各地公安局都是这样处理无名尸的,咱们这儿之前也这样做过。”

彭长宜隔着墨镜,看了一眼褚小强,褚小强暗暗地摇摇头,彭长宜就说道:“先等等再火化吧。”

尽管他的声调不高,但却不容置疑,周连发只好说:“也成,那就先保存在火葬场吧。”

“嗯,对。”彭长宜果断地说道。

这时,就听一位民警跑过来,说道:“褚队,那边又发现一具尸体。”

褚小强一听,立刻就跟着那个民警跑了过去。彭长宜他们也跟了过去。

在山脚下的灌木丛中,果然也躺着一具尸体,朝里,呈侧卧状,尸体腐烂程度跟河滩上的那几具尸体一样。

一位刑警队员拿着照相机不停地拍相。

等刑警队员照完相,褚小强接过一个刑警队员递给他的一次性手套戴上,板过尸体……

彭长宜不由地一阵反胃

褚小强细心查看尸体,他发现在死者的脖子上,挂着一个挂坠,褚小强便挪开手,让刑警队员给这个挂坠照像,他接过一位法医手里的剪刀,轻轻地把死者脖子上的挂坠剪下来。

褚小强直起身,手里托着这个挂坠,仔细看着。

彭长宜和周局长凑了过来,褚小强说道:“这是一个木制的挂坠,上面烫着的是符文,应该是保佑平安的意思。”

彭长宜发现,这个挂坠之所以没有腐烂,仍然完好地挂在死者的脖子上,一个很大的原因取决于挂坠的绳子。这个绳子不是平常见到的那些丝绳,而是一根细电线的外皮,里面的细铜丝被抽了出去,红色的外皮就被当成了挂坠的线绳。

只是,那个烫着平安符文的护身符,也没能保佑死者平安,仍然让他死于非命。

周围的群众也陆续凑了过来,对着尸体又是一阵唧唧嗡嗡的议论声,他们大多是留守在家里的老幼妇孺。

褚小强拿着这个挂坠,问他们:“乡亲们,你们有谁认识这个吗?”

人们都纷纷往后退,摇着头说没见过。

褚小强走近他们,希望他们能仔细辨认一下,他往前走一步,人们就往后退一步,始终跟他保持着一个合适的距离。

彭长宜从这个距离中意识到,老百姓对他们这些人是存有敬畏心理的。可是当年,这里的百姓养育了红色政权,养育了新中国!从什么时候起,老百姓和干部之间产生隔阂了?他们在场的这些人中,相信大部分都是农民的儿子,血管里流着农民的血液,可能只有褚小强算作干部子弟吧?那么又是从什么时候起,这里的老百姓居然和当官的保持了这样一种距离?

他不由得想起了郄允才和大李、二丫一家人。大李和二丫还有去世的石师傅,明明知道郄允才就在北京,而且还回过三源,但是他们就是不去找他,如果这次郄允才不主动来找大李和二丫,他相信,大李和二丫肯定到死都不会去找他。

前段,赵丰跟彭长宜说,李勇知道父母和郄允才的这层关系后,就想去北京找郄允才,但是被父母一顿好骂,他们说,你的问题要找就去找县里,绝不能去北京找关系,如果那样做,就脱离父子关系!彭长宜并不完全相信大李和二丫这样做是为了不给郄允才找麻烦,可能,在他们心里深处,对郄允才还是有些怨尤的。

眼前这山山水水,还是过去那些山山水水,但是新中国,又回报给这些山水什么了?只能是越来越贫穷,和外面的差距越来越大……

彭长宜忽然意识到,这里应该是黄土岭乡所辖范围,出了这么大的事,黄土岭乡党委书记唐显明却没到场,他悄悄地问褚小强,说道:“唐显明知道吗?”

褚小强边把这个吊坠放进一个塑料袋里边说道:“我没跟他说,谁知道他们派出所的人说没说。”

这时,殡仪馆的车,放着哀乐,由远及近地驶来。周连发开始指挥人搬运尸体。

彭长宜看了褚小强一眼,说:“小强,有什么事随时给我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