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长宜想说什么,也是因为太晚了,才咽回下面的话,看来,他低估了沈芳的“官瘾”。

夫妻俩躺在床上,彭长宜怎么也睡不着,尽管今天见着江帆了,了去了他的一桩心事,但是江帆现在的情况却让他有一种说不出的揪心,他可以说是江帆和丁一爱情的见证者,他们经历了什么,彭长宜一清二楚。那天丁一大难不死抱着那一提酒出来的时候,他的心里就非常难受,心情也非常沉重,现在,当听到江帆说接受了女医生的爱意后,心里就更加堵得慌了。他为丁一不平,但设身处地地为江帆想想,又无法去怨江帆。

他不知道下次见到丁一的时候,是告诉她还是不告诉她,无论告诉不告诉,对丁一来说可能都是折磨,也许,丁一真的放下了江帆,也许,丁一也在尝试着开始,但是,打死彭长宜他也不相信,他们俩都放弃了彼此!对于这一点,彭长宜坚信不疑。

躺在床上,彭长宜想丁一要比江帆多,他不知道丁一听到这个消息后会是什么样的感受?但是作为彭长宜,无论如何,彭长宜是不会亲口告诉丁一这个消息的。

今天的江帆还是有些变化的,除去他被高原的太阳和高原的风晒黑吹皱外,他还学会了抽烟。江帆是不抽烟的,在亢州,彭长宜只见过他抽过一次烟,记得那次还是喝了酒,想起他的女儿时抽了一口,可想而知,江帆是如何度过高原的孤独长夜和寂寞的。尽管这两点变化,丝毫不会影响他的翩翩风度,但彭长宜似乎感觉出江帆的心,似乎也被高原的风吹硬了,无论如何都硬了……

作为彭长宜,无论丁一选择江帆还是贺鹏飞,他都没得说,江帆爱她,贺鹏飞同样爱她,这两个男人都能给丁一幸福,这一点,他深信无疑,但是,那曾经的过往,那曾经的轰轰烈烈,真的就在两个人之间消失了吗?从内心来讲,彭长宜还是希望江帆和丁一牵手,因为,这里面也寄托着他彭长宜的爱……

他躺在床上,来回来去地翻着身,不小心就碰到了旁边的沈芳。沈芳是背对着他的,他突然就发现沈芳白白的后脖颈的侧面,有一块红色的痕迹,被几根卷发半掩着,若隐若现,在地灯微弱灯光的映照下,很是显眼,他下意识地伸出两根手指,把那缕头发拨开,那抹红印是那么鲜明地印在她的肌肤上。他不记得沈芳脖子处有这么一块印记,也可能是她刚才洗澡不小心搓的?

出乎意料,沈芳并没有睡着,彭长宜拨完她的头发后,她轻声说道:“睡觉吧,太晚了”

彭长宜知道她误会了自己的意思,不知为什么,他的嘴角往上一翘,说道:“睡不着。”

沈芳翻过身子,睁着两只亮晶晶的眼睛说道:“我也睡不着。”

“为什么?”

沈芳伸出手,摸着彭长宜的脸说道:“你不许去找我们领导,如果你真要这么做的话,我会恨你一辈子。”

沈芳的手很温柔,彭长宜都不记得她还会有这么温柔的动作,并且语气也是少有的娇嗔,似乎还有着女人惯有的那么一点点的嗲,这让彭长宜很是吃惊,在他的印象中,沈芳似乎从来都没有这么温柔地抚摸过自己的脸,也从来都没有这么“嗲”地跟自己说过话,她对自己从来都是教训和指责,就像班主任对待学习那样,难道,她就那么怕失去这个当“官”的机会?

彭长宜静静地说道:“今天晚上接待的是哪儿的客人?”

沈芳已经恢复了常态,没好气地说道:“干嘛?查户口呀?”

彭长宜说道:“不是,我随便问问。”

沈芳歪过头看着他,说道:“好像你从来都没有关心过我,怎么突然有随便问问的冲动了?”

彭长宜没有理会她的话,继续说道:“你们单位都哪位领导参加了?”

沈芳说道:“局长、城区一个供电所的所长、我,没有了,怎么了?”

彭长宜说道:“没什么,随便问问。怎么那么晚才回来?”

沈芳说:“上面来的领导带着一个漂亮的女下属,所以没要那些杂人陪,最后我和局长就陪的时间长了点。”

彭长宜知道,城区那个供电所的所长,纯粹就是买单的,局长不必说,沈芳有可能会被领导以陪那个女同志的名义叫去的,这种安排似乎没有不合适的地方,但是彭长宜就是心里别扭。他还想说什么,就听沈芳说道:

“别说话了,睡觉吧,累死了。”说着,沈芳便背朝里趟了过去。

彭长宜歪头,再次看了一眼沈芳的后脖颈,说道:“你身上什么时候长了胎记了?”

沈芳说:“我身上什么时候有过胎记?你是不是不累呀,我可是累了,我要睡了,没工夫陪你……”说道这里,沈芳突然住了嘴,扭过身说道:“我哪儿长胎记了?”

彭长宜若无其事地指了指她脖颈的侧面。

沈芳一骨碌就爬起来,下床,打开房间的大灯,走到卧室的穿衣镜前,撩开头发,扭过身,果然,看到了自己白白的肌肤上有块类似胎记一样的东西,她的脸立刻红了,转头看向了彭长宜。

彭长宜闭着眼睛,侧过身,头冲里,装作睡了。

沈芳自言自语地嘟囔了一句,说道:“可能是刚才洗澡时搓的吧?”

她关上了房间的大灯,小心翼翼地上了床,轻轻地躺在丈夫身边,看着丈夫紧闭着双眼,半天,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彭长宜惦记着江帆,早早就起来了,他由于没有把车开回来,早晨领着女儿走出家门,打了车送女儿到学校后,就直奔宾馆而去,正好赶上江帆出来。

彭长宜赶紧走过去,帮江帆拎着旅行包,说道:“您吃早饭了吗?”

江帆看着彭长宜眼里的血丝,说道:“吃了。对了长宜,昨天晚上怎么回事?我想给你打电话,你的电话一直占线,后来太晚了,就没有打。”

彭长宜笑着说:“娜娜做了一个梦,吓醒了,就给我打了电话。”

“哦,弟妹呢?她也没在家吗?”江帆关切地问道。

彭长宜说:“他们单位有客饭,耽搁了,我回去的时候,她也回来了。”

江帆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彭长宜说道:“您这就要走吗?”

“是的,我十点的飞机,要提前到机场,我就不跟王书记打招呼了,你跟他说一声吧,长宜,有时间去我那边看看,秋天去最好。”

彭长宜说:“上次小许还说着呢,说去草原找您。”

江帆想了想说:“这次太仓促,下次我回来再跟他们见面。”

彭长宜不知道这个“他们”里面包括丁一不,他还想说什么,这时,王家栋的车也进来了,他从车上下来后,说道:“到点了?你这就要走吗?”

江帆说:“是啊,我还要回驻京办,应该没有富余的时间了。”

王家栋说:“既然这样就走吧,飞机不等咱们,勤来电话。”

江帆跟王家栋握了握手,又回身跟彭长宜握了一下,突然,江帆抱了彭长宜一下,激动地说道:“好兄弟……”下面的话没有说出就咽了回去。

彭长宜也很激动,他眨着眼睛说道:“市长,真舍不得您走啊,还有好多话没说呢!”

江帆说道:“是啊,我也是,来日方长吧。”说着,使劲握了一下彭长宜的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王家栋给他拉开了车门,说道:“要走就赶紧走吧,路上注意安全。”

江帆这才不舍地松开彭长宜的手,上了车,发动着车子,降下车窗,跟他们鸣笛再见,彭长宜冲他挥着手,江帆深深地看了一眼彭长宜,恋恋不舍地开车走了。

望着江帆车子的背影,彭长宜站在初夏的晨光中,久久未动。

王家栋走了两步,看见彭长宜傻站着,就说道:“长宜,有时间的话上去再呆几分钟?”

彭长宜看了看表,说道:“时间倒是有。”说着,就和王家栋共同上了楼。

来到楼上的房间,彭长宜一看,房间收拾的井井有条,就连烟灰缸的烟灰都倒掉而且清洗的干干净净,他知道这是江帆一贯的风格,即便住宾馆,他也会将床铺整理好。

王家栋见彭长宜情绪不高,说道:“怎么不说话?”

彭长宜笑了,说道:“没想好说什么。”

王家栋看着彭长宜,说道:“你昨天没睡好?”

彭长宜揉着自己的眼说道:“是啊,昨天回去快12点了,早上又惦记来送他,没睡几个小时。”

王家栋看了看他,不去追究他话的真假,就说道:“下周,小圆的案子就会有结果了。”

彭长宜集中了一下精力说道:“是吗?”

王家栋点上一根烟,说道:“是的。”

彭长宜坐了下来,他说道:“您估计情况会……”

王家栋吸了一口刚点着的烟说道:“无法估计。”

“那律师怎么说?”彭长宜追问道。

“律师当然会据理力争,但因为涉及到走私问题,目前也正是国家加大打击走私力度的时候,不乐观啊——”王家栋沉重地说道。

“那就没有其它办法了?”彭长宜没有点明。

王家栋叹了一口气,说道:“律师正在努力,我也做了一些努力,不得不说,小圆给自己找了一个非常了不起而且敬业的律师,她现在抓住了一条,那就是小园曾经三次匿名告发贾东方走私的事实,尽管这个情况取证比较难,而且工作量很大,但是她仍然在努力。”

彭长宜的脸上露出笑容,说道:“那不是很好吗?”

“好是好,但是他也涉及到了走私,他截过贾东方的走私货物,幸运的是,那些走私货里面没有毒品。”王家栋若有所思地说道。

“那是出于报复,他本意并不想走私的,换句话说,不是故意走私,或者没有走私的主观故意?”彭长宜急切地说道。

王家栋看着他说道:“长宜,这只是你善意的猜测,法律是不会这么认为,所以律师正在积极努力,这个律师江帆也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