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帆出来后说道:“小刘和小高你们走吧,顺便把老爷子送回去。”

小高说:“我把地再拖一遍吧?”

江帆说:“不用,你们走,一会我来拖。”

丁乃翔穿好外套,围上围巾就往外走,走到门口他又回过头,不放心地说:“小江,你明天带小一去医院看看吧。”

江帆点点头,说道:“好,您放心,我们看回来再告诉你消息。”

走出去的刘刚突然想起什么,又跑回厨房,把厨房里的垃圾拎了出来。

送走丁乃翔后,肖爱国转回身,说道:“要是没有活儿干我们就下楼了,小丁,如果不太累的话,就下来参观一下我们的新房子。”

不容丁一回答,江帆就说:“明天吧,今天太晚了。”

肖嫂明显看出了江帆的担心,说道:“估计不碍事,这应该是正常现象。”

江帆有些忧心忡忡地说道:“希望是这样。”

送走肖爱国两口子后,江帆拥着丁一,让她坐在刚刚搬过来的老式皮沙发的扶手上,蹲下身,握着她的双脚,轻轻地按摩着,说道:“是不是胀痛?”

丁一的眼里也有了一抹担忧,她说:“躺着的时候不觉得,就是刚才起来的时候觉着很胀。帆,胀痛我都可以忍受,就是怕……”

丁一不敢往下说了,她的鼻尖就红了,眼圈也湿润了。

江帆轻轻叹了口气,说道:“这个,恐怕我要埋怨你了,我感觉肖嫂说得对,可能就是你太累了,你说我就出去开了这么几天的会,你至于要在这几天搬家吗,为什么不等我回来?我还嘱咐你了,你怎么就不听呢?以后可不许这么逞强了!”

丁一抹了一下眼角说:“我真不是逞强,只是搬家这种事,有的别人能干,有的别人就干不了,再说,也不是我一人干的,还有爸爸。”

“我说得就是,你累成了这样,再把爸爸累个好歹,我看你就没法跟家里人交代了。”

丁一笑了,说道:“我不需要跟他们交代,是他们需要跟我交代。”

江帆抬头看着她,说道:“说着说着你还牛起来了。”

“那是,因为他是我爸爸,所以我不需要跟他们交代。”

江帆一边轻轻地给她按摩着小腿,一边说道:“是你爸爸你也不能把他累坏了。”

丁一说:“那是了。不过我跟你说,我和爸爸在干这些活儿的时候,我们真的不觉得累,每一样旧物都能引起我们对过去的日子的回忆,真正是睹物思人,有时我们说着说着就流泪了,说着说着就笑了……乔姨几次想过来帮我们收拾东西,爸爸都不让,我感觉自从乔姨进门后,十好几年了,我和爸爸从来都没说过这么多的话……找到了过去我们父女相依为命的感觉,所以,当时真的不感觉累。”

江帆说:“我懂,如果你感到累的话,可能就累大了,好几天干活都是站着,脚肿肯定跟这有关。你说你着什么急吗?”

丁一说:“不瞒你说,我的确是着急。我肚子一天比一天大,要是晚些日子,可能我真的什么都干不了了,你知道,有些活儿,必须我干。再有,原来没有房子的时候,我也没什么,现在有了房子,而且也装修好了,就特别惦记老房子的这些东西了,一是夏天潮湿,再一个就是小偷。好在小偷对这些破书、旧家具不敢兴趣,其实小偷不懂,就是那个根雕灯罩拿走都能卖好几千块钱,其实,我心里一直不放心的就妈妈的这些东西,上次把邮票拿回来的时候,我就后怕,这要是万一丢了,我岂不要后悔死,该有多么对不起妈妈?”

江帆抬头看着她,说道:“那你怎么不早说?你要是早说,我早就想办法买新房子了。”

丁一摸着他的头,将手指插进他的头发里,说:“现在不是一样吗?”

“不一样,早知道你担心这些东西,早就有新房了。”

“担心是一直在担心,不光我担心,爸爸和哥哥也担心,原来哥哥在家的时候,每周都要去老房子看看。”

“好了,这下你就可以放心了,这些东西搬到这里来了,就跟入了保险箱一样了。”

丁一笑了,说道:“咱们今天晚上就住在这里吧?”

江帆说:“不行,尽管咱们这些家具没有害处,都是实木的,且用了好几十年,甚至还有你外婆用过的家具,但这地砖、这刚粉刷的墙,我不放心,还是要挥发一段时间的好,再说,咱们没必要在这里住,还是回那个院的家吧。”

丁一担心地说:“可是我穿不了鞋怎么办?总不能光着脚回去吧。”

江帆想了想,感觉这的确是个问题,他起身去鞋柜,给她拿出一双自己的拖鞋,说道:“穿我的,我的拖鞋大。”

丁一穿上了他的拖鞋。

江帆说:“你去拉窗帘,另外试着走走,我去把地拖一遍。”

丁一就试着走到窗户前,把窗帘拉上,她感到腿和脚胀胀的。

江帆将所有的家具和地又擦了一遍,然后换鞋、穿衣服,又把丁一两只靴子拿在手里,拎起墙角的一个袋子,这袋子里的东西也是她妈妈留下的宝贝。

丁一非常有心计,她早就将贵重的东西从老房子带到了他们的住处,这些东西是在收拾的过程中,发现了一些她都没见过的钱币,还有一整套停止流通的人民币。她不让乔姨来帮着收拾这些东西,也是出于这种考虑。

丁一珍惜的东西,江帆当然也会珍惜,丁乃翔当初答应亡妻,老房子的一切,都属于他们的女儿,所以,他也不希望乔姨掺和,老房子里到底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恐怕只有陆原知道一二,因为陆原总去老房子搞卫生,开窗通风。

其实,亡妻的东西,丁乃翔也不知道到底都有什么,他只记得她喜欢珍藏艺术品,喜欢集邮,她集邮的爱好不是什么邮票都集,只集些有价值的发行量少的邮票,毕竟她的精力有限,另外,还有她对老家具的爱好,特别是从南方母亲家里带回来的那些,非常珍惜,现在丁乃翔才知道,这些东西出手的话,都很值钱。

乔姨很能算计,她婚后掌控了丁乃翔包括工资、卖画的所有收入,但她从不过问老房子里的东西,不知道是她不晓得这些价值还是觉着这些东西不是自己的。

自从她带着儿子陆原嫁到丁家那天起,丁乃翔就跟她说得明明白白,他说:这个房子和里面的一切,都是小一妈妈留给她的遗产,我已经答应了。从今以后,我所有的收入都归你支配,老房子咱们暂时可以住,但是产权归小一。

乔姨对老房子没兴趣,因为老房子里的一切都有丁一妈妈的痕迹,所以她才在过门不久,就将一楼的家具能搬到楼上就搬到楼上,搬不到楼上的就集中锁到东边的小配房里。

楼上书柜里的书,乔姨从来都没有动过,她对这些不感兴趣。所以,乔姨在老房子里住了好多年,二楼一直是丁一的房间,除去收拾卫生,乔姨偶读很少上去。

通过这次搬家,丁一彻底知道了妈妈留给她的这些东西的全部价值,并做了一一清点,所以她才跟江帆再三强调,有些活儿,只能自己干。

江帆拥着丁一走出房门,将防盗门反锁上,搀着丁一下楼了。丁一脚小,穿着江帆的大拖鞋,非常不方便。

这时,褚小强从下边上来,他看见江帆和丁一后,赶忙躲在楼下的一角,说道:“江书记,这是嫂子吧?我在电视上见过,不过最近有段时间不见嫂子了,敢情是给我孕育大侄子哪……”

褚小强说着,就故意看着丁一的肚子。

江帆就给丁一和褚小强做过介绍。

褚小强说:“你们搬过来了?”

江帆说:“东西都搬过来了,人暂时不搬。”

褚小强说:“是,还是别急着搬,放放味儿。”

江帆说:“怎么这么晚?”

褚小强委屈地说道:“江书记啊,我每天都是这么晚啊——”

江帆捶了一下他的肩膀,笑着说:“上去吧,早点休息。”

褚小强说:“嫂子慢走。”

丁一微笑着跟他点点头。

江帆拉开车门,帮助丁一坐进了车里,他故意抬头看了看这栋单元,就见一楼肖爱国、四楼褚小强家亮着等。

顶楼林司令员和郭政委春节前就搬了进来,但是今晚他们两家黑着灯,难怪他搬家这么大动静都没见他们俩人的身影,原来是没在家,估计是两家人出席集体活动去了。

军区家属楼跟江帆的住处只隔着一堵墙,江帆的住处在军区的东院,东院也是军区领导办公的地方,西院其中的一部分才是家属住宅区。

回到家里,江帆不放心丁一的脚,他端来一个木盆,里面放上了温水,将丁一的双脚浸泡在温水里,一边小心给丁一洗着脚,希望这样能消肿。

……

丁一感觉到了水的温暖和他按摩带来的舒服,她知道江帆担心,就宽慰他道:“我听岳姐说过,好多女人在怀孕的后期,都出现脚肿的现象,她的脚就肿过,后期也是穿不了鞋。”

江帆的双手在手里轻轻按摩着她的双脚,低着头说:“是啊,人家是在后期,你这刚哪儿到哪儿啊?明天我什么都不干,先带你去找江燕,做个全面检查。”

“也行。”丁一这次答应得很痛快,因为涉及到胎儿,她是一点都不敢大意。

泡了大概有二十多分钟,丁一感到既解乏又舒服,浑身的血液都畅通了,她打了个哈,就有些睁不开眼了,江帆知道她又困又累,就搀她起来,直接把她扶到了床上,帮她脱去衣服,让她躺下。

他又拿过一个枕头,垫在丁一的双脚下面,希望这样能缓解她的胀痛。

“我不行了,太困了,不理你了,你也早点休息吧……”话都没说完,丁一就闭上了眼睛,泡脚本来就能加速睡眠,加之她实在太累,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江帆却怎么也睡不着,他躺了一会,怎么都不放心丁一双脚的水肿,刚想下地去书房给江燕打电话,就听到一阵鼾声传来。

江帆就是一愣,这屋里没有旁人,丁一是从来都不打鼾的,难道……

江帆扭过头,就发觉鼾声果然是从丁一的嘴里发出来的,随着她呼吸的起伏,鼾声有节奏地从她的嘴里逸出。

哈哈哈!江帆几乎笑出声,没想到,这么淑女的她,居然还能打呼噜!由此可见,她怀着双胞胎,这几天她是多么的辛苦!想到这里,心里再次生出疼爱之情。

但丁一的鼾声,还是引出他的恶作剧,他悄悄地转身,从床头柜里拿出一支录音笔,打开开关,放在丁一的枕边,他要把她的鼾声录下来。

确保录音笔不会掉下来后,江帆就悄悄地起床,蹑手蹑脚地穿上鞋,披上睡袍,来到书房,关上房门,刚要给江燕打电话,一想这么晚了,外甥要上学,妹夫也要上班,打电话容易把他们一家人都吵醒,想到这里,他就给江燕发了一条短信:你嫂子双脚出现浮肿,怎么办?

他发完短信后,根本没指望江燕能立刻回信,而是打开电脑,想上网查查有关孕妇脚肿的资料,在等待电脑开启的空儿,他的手机居然传出了震动声音。

江帆一看是江燕,他没料到江燕反应这么快速,赶紧抓过手机接通了电话,轻轻地“喂”了一声,说道:“你还没睡?”

江燕说:“哥,我今天值夜班,嫂子的脚什么时候肿的?”

“今天刚刚发现,这几天搬家,是不是累的?”

江燕说:“孕妇双脚浮肿是常有的事,因为胎儿压迫血管,造成供血不足,这种现象是很普遍的,但也必须要做排查。”

江帆问道:“排查什么?”

“首先最应排除的就是血压高不高?”

“她的血压一直不高,没结婚的时候都是低血压,另外,这几次在你那儿检查不是血压都不高吗?”

江燕说:“那不能说明问题,这样哥,你明天早上看看,她落肿没有,另外,在当地任何一个诊所都可以量血压的,如果血压高你就把她带过来,如果血压不高问题就不大。”

江帆说道:“江燕,你跟哥哥说实话,如果问题大会是什么情况?你要让哥哥我知道实情,早点有心理准备……”

“哥,看你,是不是嫂子把你的胆儿都吓没了?你放心,无论有什么问题,医院都能解决,你不用担心,通过最后一次给嫂子检查,嫂子和胎儿们的情况非常好,不会有任何问题的。”

“江燕,你知道哥哥的心结,哥都这么老了,就盼着这一天了,你嫂子不能出任何闪失了,那样的话不要说她,就是我都承受不起了……”

“哥——”江燕的声音有了哽咽:“你干嘛呀,大半夜的说这些话让人难过……”

从小,江燕就跟哥哥亲,一直视哥哥为偶像,就连找对象也要找像哥哥那样的人,但是外表堂堂的风雅男子,没有一个像哥哥这样货真价实的,这些人,最终没有竞争过老实巴交、不善言谈、外表木讷、内心聪慧的侯鑫。所以,兄妹情深,哥哥的痛,就是妹妹江燕的痛。

江帆知道江燕难过了,就说:“我没有别的意思,我是希望能引起你的高度重视。”

江燕吸了一下鼻子,安慰道:“哥哥,放心,嫂子的事,我一直都放在心尖上,你按我说的做,你明天先带她量血压,如果血压不高,而且落肿的话,就没事,如果血压高脚也落肿了,你也要把她带过来,要住院观察,我的意思是不想让你反复倒腾她,坐车她也会不舒服的。”

江帆叹了口气,说:“好的。明天早上我告诉你结果。”

江帆看了看表,已经12点多了,如果叫医院的大夫来不成问题,但是丁一要休息,她史无前例地都打开呼噜了,说明这几天太累、太辛苦了……

这一夜,江帆几乎没怎么睡觉,几次起身撩开被子看丁一的脚,她发现丁一的双脚被垫上枕头,似乎并不舒服,就把枕头给她撤了,就是这样折腾她,都没她折腾醒。

第二天一大早,江帆早早起来,他躲进书房给肖爱国打电话,让肖爱国看看张华住没住到新房里,如果张华在,就让她戴着血压仪来他家,给丁一量血压。

肖爱国因为知道丁一头天晚上脚肿的事,他不敢怠慢,立刻跑到二楼去敲张华的门,张华没在,倒是把对面彭长宜吵醒了。

彭长宜披着衣服打开房门,说道:“老肖,这么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