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头一本正经地问:今年多大了?家住何方?家里都有些什么人?

秀华老老实实说:今年十八,家就在柳堂巷丁大牛家,家里有爹娘和三位姐妹。

光头思忖着,年龄有点大,但这不是重点,家世还算清白,那个丁大牛是村里有名的老实人,他媳妇李氏的出身也挺不错,以前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光头想着就觉得不太对,他嘶了一声,打量着秀华,他问:你是丁家的几姑娘?

秀华说:二姑娘丁秀华。

光头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你就是丁秀华啊!

他又捂住脸,心里大骂,三拳你大爷的,那个丁秀华名声可臭了,为了那个张家公子写情信,闹自杀,为人轻浮可是人尽皆知啊!那个张公子也是风流无比,谁晓得她还是不是清白之身。

但光头毕竟是光头,他的智慧和淡定就和他的脑门一样宽广。

他抽着鼻子说:这样吧,你先在这里等着。我去去就来。记住,你要等着!你要是走了,你就出局了!你往那太阳底下去站着,不准戴草帽。

秀华想要获得一份机遇的心是很执着的。如果雇主有什么刁难,她也不是不能理解,更何况以她在外的名声,更不能躲在家里让人将她越传越不堪,她得自己证明自己,不是外头说的那样。于是她就站在门口的大太阳底下。

她的脸被晒得通红,豆大的汗珠从她的发间渗透下来,汗如雨下莫过于此。

她在大太阳底下站了足足一个多时辰,按照现代的标准就是两个多小时。

光头坐在凳子上用衫子扇着风,屋子里另外一名男子在独自对弈,尽管天气很热,那名男子他衣着简朴,身着青衫布衣,露着膀子,敞着胸,臂上肌肉光泽坚硬如铁,长眉粗浓,口方鼻挺,模样魁梧憨厚,双目坚毅却含着一种让人捉摸不透的深邃意境。

与他的沉默寡言相比,光头却一直在喋喋不休。他是想给三拳老弟做个媒,你说这么个血气方刚,又壮实的男人,这要是没个女人在枕头边上,他都觉得不可思议,他对三拳老弟的定力可是佩服得紧,有时候他还偷偷观察他是不是在招|妓,或者他也旁敲侧击地有意向他暗示过,可以推荐他几个万花楼的姑娘,还屡屡用“春闺图”去和他闹玩笑,但是三拳居然脸不红心不跳的,真乃奇男也,他也就无计可施,居心叵测地把春闺图册留在了他的书桌上,哼,我就不信你不吃荤!

结果光头惨败,那本春闺图到现在还躺在他的桌面上,不曾被动过一动,判断理由如下:桌面上有一层灰烬,同样那本书上也有一层,薄厚均匀,没有断层。光头不死心,他把桌子擦干净之后,换了一本春宫图,上面写了几字《治国方略》,他从别人那里得知男人要心系天下,所以他这个识字的人没理由不翻一翻。若干天后,光头又惨败,他思索着是不是这人不喜欢这种书?后来他又换了《绝世武功》《水稻种植》《养猪精要》……《五行八卦》……最后一本标题是《本草》,光头累成狗了,他发誓他再也不玩了。

处着处着,时间久了也就生出感情来了,那种兄弟之间的义气,他就一心一意替他物色起媳妇来。他也不希望害了三拳,那丫头名声不好,怕是以后会让三拳抬不起头。他就磨叽着让她晒着,她吃不消,一定会自己走了,他为自己的计谋沾沾自喜。

光头其实是个游手好闲的主儿,读过几年书,没有正经的行当,和三拳是邻居,三拳不搭理他,他就像牛皮糖那样粘上去,事实证明,牛皮糖对于沉默寡言的人来说是有一定效果的。

久而久之,他和三拳就熟悉了,称他为老弟。自己就给自己封了大哥,平日里没事沾沾小便宜,反正三拳从不计较,有时候三拳没钱了,他也会翻脸不认人挤兑一下他。

光头这个人总体来说心眼也不坏,虽然有些小农民的劣根性,一来二去,三拳心里头自然是有数的,有些不方便他出面的事儿,他会委托光头去办,每每总能给他一些好处,光头从三拳那里捞了不少银子,自然更是死心塌地。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那丫头还在大太阳底下晒着,一般的姑娘们早就晕过去了,连光头都看得胆战心惊,她还在那呢!他惴惴不安起来。

三拳停下了手中的棋子,定定看着光头在他眼前猴急得窜来窜去,他不停使那粗布短偈擦额头上趟下的汗水。三拳自然是知道光头做的手脚,他要是不娶一个媳妇,光头就会不停给他折腾媳妇。这一次,他明明叫他雇几个当地的农民来收拾一下那几亩地,光头尽又擅自给改了。

三拳问:怎么?外头有人等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