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华翻来覆去一宿都没睡好,浑身依然火辣辣地疼,身上的伤痕怕是没个十天半月不会消下去,秀华来到爹的房间里,家里头铺的那些青石板,有一些已经高低不平,走上去会发出吭吭的声音,那张旧床在房屋的角落里,外头挂的蚊帐洁白如新。周围的柜子,桌子都一尘不染,娘每天都会把房间打扫得干干净净。

丁大牛正抽着烟,秀华见了忙夺下他的烟道:“爹,你正在养病呢,这样躺着抽也不怕呛到!”

嘘嘘嘘,丁大牛挤眉弄眼地,眼睛不时往外头飘,他道:“二丫头,小声点,被你娘听到了,又要骂我了。你爹我不是躺着无聊,想抽些烟嘛。”

秀华一点不含糊,她道:“爹,您就忍忍,万一你睡着了,点着了被褥可怎么办呢!您又不能跑动,也没个人坐时刻都坐在你身边照应着。”

大牛说:“哎,爹知道你们忙,可你爹我闲不住,这样天天躺着渗得慌,还不如去死得了。”

秀华一听,忙呸了声:“爹,不许你说死,你好好养着,几个月后就能走能跑的了。我去打热水给您洗脸漱口。”

大牛乐呵呵笑着,辛劳了一辈子,现在到是像个闲人一样,做什么都要人伺候着了,笑着笑着,他就看着窗外透进来的光,面露忧色。

秀华打水进来帮大牛洗脸擦脚,折腾了好一会,弄干净了,她就坐在爹的床头一言不发。

大牛问:“昨儿挨打了?”

秀华委屈地点点头。

大牛道:“爹都听见了。你娘就听不进别人的话。以后你就当着她的面一套,背后一套就行了,尽量顺着她,少受点皮肉之苦,别想着改变她,她这人改变不了了。”

秀华道:“爹,我就想着娘能够多听得进去一些,她也不是太不讲理的人。”

大牛道:“你爹我和她过了一辈子了,还不知道她?你就省省吧。她记恨一个人能记上一辈子。”

秀华垂头道:“爹,我就不明白,娘她怎么了就挤兑赵三拳。”

大牛道:“她还不是想你嫁得好一些。”

秀华嘟哝着:“可嫁给一个有钱的糟老头子,还不如嫁给赵三拳呢!”

大牛琢磨着,脸上的皱纹都因此而起伏,就好像那流动的泥石晕,他小心翼翼地道:“你知道了?”

秀华道:“听说了,但是娘还没跟我说。”

大牛道:“这事你娘昨儿也和我商量了,你咋看?”

秀华道:“爹还不知道我的心思?叫我嫁给老头子,我可不乐意。”

大牛道:“二丫头,这事你可不能鲁莽,你可得想清楚。”

秀华不依:“没什么好想的,要嫁让舅舅自己嫁去,凭什么要害我?那个人都能当我爹了。”

大牛道:“这事也是你舅舅不争气,可你娘昨儿已经把钱拿下来,我也没少说她,哎,这样吧,丫头,你要是不想嫁呢,爹是支持你的,那些金子就还给你舅舅去,他自己弄的烂摊子就自己去收拾。”

李氏在门口偷听了他们父女两的谈话,她也愁着,内心犹豫着,她回到房里将那些金子搬了出来,二十多个金元宝,她想了一会抱起金元宝就推进了客房里,她的弟弟正在忽忽大睡,李氏嗯哼了几声。

那睡大觉的李元斌就懒洋洋地起来了:“姐,你这是……”

李氏将元宝放在了他的桌上,她道:“一个都没少,二丫头不愿意,你还是还给王员外吧。”

李氏话音刚落,李元斌就扑通一声跪下了,抱紧李氏的腿苦求道:“姐,你一定要救救我,求你了,如果我办不成这事,他们可是要把我沉大河里头喂鱼啊,姐,求你帮帮这个忙。”

李氏想要踢开他,却踢不动,怒指着他的脑袋:“你这没出息的,咱们李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你要死死远一些,不要来烦我!”

李元斌见姐姐又摇摆不定,又开始花言巧语地游说,他道:“姐,虽说这事是我引起的,可我也没害你们呀,你想想以二丫头的名声,是很难嫁给好人家的,人家王员外可有钱呢,娶她过去是当继室,那可是正房夫人,王员外虽然六十有八,可是老当益壮,身体可好着呢,他就一个女儿,是过世的夫人生的,二丫嫁过去之后要是能给他生个儿子,那王家的家业还不都是二丫的,姐,你可不能由着姑娘们任性,做父母的给她选得当然是希望她过好日子。”

李氏左思右想,李元斌说的她也不是没考虑过。二丫头嫁过去,只有享福的分,家里的困难也一并解决了,她的其他几个女儿也会更抬得起头来。

李元斌獐头鼠目的,一脸狡猾的模样,他在赌场里呆久了,整个人都流里流气,有时候风光,有时候潦倒,他没学会戒赌,倒是学会了察言观色,坑蒙拐骗,他继续趁热打铁道:“姐,我好歹也是她舅舅,当然是为她着想的,有多少年轻的姑娘巴望着能嫁给王员外,要是咱们错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李氏的语气缓了缓:“那要是二丫不同意怎么办?”

李元斌道:“这事哪里由得了她做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不嫁也得嫁。”

李氏叹了口气道:“你可不知道二丫,性子野得很,昨儿还和我一顿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