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威兰特人生气了,纳吉连忙叫苦不迭地解释。

“大,大人,您不懂……您可不能给他们好脸色!一旦让他们尝到了甜头,他们马上会像蛇一样,顺着您手中的警棍往上爬。”

“我不懂?”那警卫队长冷笑了一声,笑着拍了拍他脑袋,“你去过几个殖民地?才当了几天的工头,就敢这么跟我说话?”

纳吉冷汗直冒,脸色苍白地低着头。

“小的不敢……”

那警卫队长鄙夷地看着这个手足无措的家伙,脸上的表情愈发的嫌弃了。

他不排斥听话的狗,但这条狗好歹得发挥点用处吧?

他在南方军团十几年的警卫,没少和殖民地周边的当地土人打交道。虽然他并没有直接参与到那些大人物们的博弈之中,但一些基本的共识他还是了解的。

无论是南方军团、文官集团,还是那些当地的土人酋长或者贵族,都更倾向于把奶牛喂肥了再挤奶。

这样对谁都好。

而这帮家伙,就像没见过钱一样,恨不得拿刀把奶牛的脖子割开,跳过挤奶的环节,直接趴在上面喝血。

没那闲工夫等着这家伙自己开窍了,那警卫队队长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

“上调死亡赔偿金的标准,提高他们的工钱,但不能一次都给他们,可以和他们砍砍价……这个你们自己把握。我只有一个要求,尽快复工以及别把事情闹大,否则让总督先生知道了,你们都没好果子吃!”

一听到这句话,纳吉顿时哭丧着脸,哀求着说道。

“可是大人,我们的利润本来就只有那么一点,给他们涨了工钱,我们还怎么赚啊……”

“你特么别当老子不知道!”

见这家伙还在自作聪明的把自己当傻子耍,那警卫队长顿时忍不住喷了,指着他鼻子骂道。

“你们是按货物的重量收钱!你们发给他们的工钱连你们赚的十分之一都不到!你们就是拿出了十分之一又会怎么样?你们在这浪费的这些时间和金钱已经远远不止这个数了!还用我教你们怎么做生意吗?”

看着被骂的大气不敢喘一口的工头,警卫队长叹了口气,换上缓和的语气说道。

“……对自己的同胞稍微好一点,别把他们逼得太紧,别总想着赢走最后一枚第纳尔,否则对谁都不好。”

“是……”

纳吉不情不愿地这么应了一声,虽然他心里压根儿不觉得这帮蛇鼠虫鸟是他的同胞。

他好歹也是狮族人。

就算不是贵族,也比这帮家伙高贵多了。

在警卫队长的催促下,他不得不再一次回到了人群的面前。

“……感谢仁慈的总督大人吧!我们可以给你们涨工钱!不过你们也别太过分,一天八枚第纳尔如何?一个月可就是240枚!妈的,我都羡慕你们的工钱了,干5个月都能买个小老婆了!”

听到工钱涨到了一天八枚金币,原本愤怒的人群渐渐出现了一丝分化,一些人的眼中重新流露出了对生活的期望。

就如纳吉说的那样,一个月240枚第纳尔可不少了!

不过,并不是所有人都这么好收买。

仍旧有不少人一脸义愤填膺地瞪着那个被推到台前的工头。

“那奥里萨呢?”

纳吉咬了咬牙,想到反正大把的钱都撒出去了,也不差这么一点儿了,于是心一横说道。

“劳工登记处会额外再给他的家人3000第纳尔……不过这笔钱不是赔偿,是完全出于善意和仁慈的捐赠!不能让为西帆港付出过血汗的人心寒,他的家人应该得到西帆港的赡养!”

3000第纳尔已经不错了!

即便是按涨了之后的工钱算,那也是一年的工资了!

众人的眼中终于多了些期盼的光芒,没想到这些贵族们也是有好人的,一些人甚至忍不住吹起了口哨,称赞地拍了拍手。

这一次,就连原本还义愤填膺着的那些人也渐渐出现了一丝分歧,只剩下一小撮人还在怒目而视着。

看着已经动摇的人群,纳吉用安抚的语气继续说道。

“好了,都散了吧,如果你们还想拿到今天的工钱,那就赶紧回去干活儿,还是说你们指望金币自己从天上掉下来?”

人群渐渐的散了开来,纳吉总算是松了口气,不过想到那花出去的钱,心中还是一阵肉痛。

希望老爷不要怪罪……

如果怪罪下来,他也只能把威兰特人搬出来当挡箭牌了。

就说他本来是坚守了底线的,是那群威兰特人警卫逼着他涨工钱的。

见到闹事的人们都回去干活了,在港口前列队的威兰特人警卫也解散了队伍,各忙各的事情去了。

马上就是年关,年关之后又是诞辰日,他们其实也都没什么心思干活儿,更不想给自己找事情,一个个思绪早就飘回了家里。

警卫队长回了警局,先是用专线给永夜港那边发了一封【危机解除】的电报,随后才把事情的经过和总督办公室的秘书汇报了一遍。

胡耶总督回了凯旋城,带走了总督府一半的卫队,麦克伦将军等一众教官们前段时间也去了永夜港搭船,西帆港的军队只剩下了港口警卫队和本地人编成的城防军,守备力量前所未有的空虚。

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总督府能从南方兵团那边借一队人手过来。

哪怕是仆从军也好。

然而麻烦之处在于,现在整条航线上一艘船都没有,能动用的船只都被文官集团派去了东边,想把人调过来恐怕不是一件易事……

而另一边,总算平了事儿的纳吉回了劳工登记处,港口的情况以及涨工钱的事儿和几个大股东一一做了汇报。

挨了一顿臭骂了他还没歇口气,便又看见自己的手下火急火燎地跑了起来,一边跑还一边嚷嚷着喊道。

“大人,大事不好了!”

屁股还没把椅子捂热,纳吉只感觉心脏一咯噔,又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骂骂咧咧道。

“又出什么事儿了?我不是给他们涨工钱了吗!?”

他的手下急得脸色苍白,语速匆匆地说道。

“这,这次不是码头那边,是钢铁厂那边……还有水泥厂。工厂里的劳工们一听说码头涨了工钱,一个二个都不干活了,也嚷嚷着要涨工钱。”

一听到这话,纳吉差点没一口老血吐出来,破口大骂道。

“这帮贪婪的秃鹫!”

果然不出他所料。

他就知道最后会变成这样!

那些威兰特人太不了解婆罗行省的情况了,那些泥腿子们是不能惯着的,他们的日子一旦舒坦了就会整这些幺蛾子。

等到工厂那边的工钱涨起来了,码头的工人们只怕又会吵吵嚷嚷,说些什么搬运货物的活儿更累,怎么能和钢铁厂的人一个工钱。

一来二去他们也别赚钱了,干脆把港口的厂子都关了得了!

纳吉急得额头冒汗,站在一旁的劳工处主任却皱着眉头,低声的都囔着。

“这事儿我总琢磨着不对,像有人在扇风点火。”

纳吉整个人一激灵。

“你是说联盟?”

那主任摇摇头。

“那也不像,八竿子打不着边。”

联盟的商船也是会来这边买钢铁和水泥的,金加仑港和薯条港对建材的需求都不小,还有正在重建的南部海域以及海涯行省等等。

把西帆港弄得一团糟对他们自己也没有好处,顶多是让军团和帝国头疼一下。

就在这时,那个跑来报信的下人忽然心中一动,连忙出声说道。

“对了,我听说带头闹事的几个好像都是银月教会的教徒!还有刚才吵闹声音最大的几个!”

纳吉一听顿时火了,破口大骂道。

“那帮神棍儿疯了吗!”

劳工登记处的主任眼神微微闪烁,若有所思地说道。

“银月教派的教义中有互帮互助这一信条,这事儿之所以闹这么大……搞不好还真和他们有关系。”

那下人连忙继续说道。

“是吧!我总觉得那帮神棍不是什么好人,对了,听说那个奥里萨就是银月教派的信徒,这次带头起哄的那几个经常和他一起做礼拜。”

纳吉的眼睛渐渐眯了起来,眼缝中闪烁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凶光。

“搞了半天是因为这个……”

这事儿确实是他疏忽了。

他差点忘了,教会也是一种组织。

更不要说这个银月教派还不老实,不仅教那些信徒们识字,还办了个什么报纸。

仿佛抓住了问题的根源,他立刻在心中琢磨了起来。

“……得想法子把那个教会给除掉。”

那主任听过之后却摇了摇头。

“这事儿不好办……我们动不了银月湾的人,他们是驼峰王国的居民,受黏共体相关条约的保护。我们要是没个理由就对他们动手,难说会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为什么要自己动手……”

纳吉忽然阴恻恻地笑了笑,在俩人诧异的目光中,慢条斯理地说道。

“是西帆港的居民们自己把当神棍儿赶走的,这总不能赖到我们头上吧?”

……

钢铁厂的订单虽然也不少,但活儿毕竟没有港口那么紧迫。

赶在港口的威兰特人老爷们养的警卫出手之前,纳吉便带着从劳工处借来的百来个奴隶们,成立了一支“长棍队”,不但许诺他们自由和第纳尔的奖励,还许诺日后不会亏待他们。

这些奴隶们一听说有钱拿,而且还能得到老爷的重用,二话不说便拎着棍棒,把那群聚在一起不干活的工人们打散了。

看着那些抱头鼠窜的乌合之众们,纳吉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扬眉吐气的狞笑。

不干就不干!

大不了钢铁厂关门两天,看谁先饿死!

有了港口的教训,他明白这事儿一定犹豫不得,该强硬的时候必须强硬,该出手的时候一定得果断。

先出手一定好过后下手!

哪怕死点人,也总好过闹到威兰特人老爷们那儿被各打一棒。

摆平了钢铁厂的麻烦之后,纳吉又如法炮制地带着人去了水泥厂,指挥着那些效忠于他的棍棒,把闹事的人也给教训了一顿。

在他一番雷厉风行地折腾下,堆满火药桶的西帆港似乎终于恢复了往日的平静,然而却又仿佛在那无止境的贪婪中酝酿着更大的危机……

三天的时间,在码头工人的卖力搬运下,堵在港口的货船终于全部卸完了货,码头上也总算空荡了起来。

轻装上阵的商队们纷纷拿着总督府的授权信函,杀向了那片传说中的梦想之地——位于遥远东方的海涯行省!

而与此同时,被那群搬运工们逼得焦头烂额的纳吉也总算是松了口气。

最艰难的日子已经过去了,他总算能腾出手来做一些事了。

无论是那些罢工的劳工们,还是教唆那些劳工好吃懒做的银月教派……

他发誓他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西帆港似乎沉寂了一段时间。

而与此同时,最先从西帆港出发前往死亡海岸的商队,也终于陆陆续续的抵达了他们梦乡中的那片海岸。

在海上飘了整整十一天,望着出现在海岸线的港口,站在甲板上的亚尔曼脸上终于露出激动的表情。

是港口!

他们终于到了!

东方军团最近的一支部队就驻扎在距离海岸线一百公里的海北市,只要把总督府开具的信函拿给那些人,他们就能拿到那些论斤卖的军火!

“快!把船靠过去!”

亚尔曼一边朝身后的船员喊着,一边兴冲冲地掏出了望远镜。

然而就在他把望远镜掏出来并望向海岸线的一瞬间,却是整个人都傻了眼。

只见一辆辆漆黑色的战车整齐地停在集装箱边上,等待着专业的悬吊设备将它们装船。

那一辆辆的型号——

咋看着这么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