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安福的叙述中,这药是一直下在郑蛮蛮和杨云戈的膳食里的。

杨云戈百毒不侵,可是郑蛮蛮却只是凡身。

这种药叫粉地黄,是一味慢性毒,吃着无色无味,就连杨云戈也没有察觉自己的膳食有异样。何况他得天独厚,相对的对饮食被下毒的警惕性就低了很多。

粉地黄来自西域,初食时并不觉得异样,但只要涉入,这辈子便离不开它了。若是日日吃着倒好,并不觉得身体有什么不适。但一旦断了,便要发作。

郑蛮蛮吃的时间不长,因此断了药,只是流点鼻血,觉得头昏眼花四肢无力。但若是不及时服药,便容易心力衰竭,痉挛致死。

现在安福痛哭流涕地跪在她面前,哭着保证一开始他真的不知道这是毒药。只是上面吩咐了给她吃,他便照做了。

郑蛮蛮却觉得四肢发冷。

她想说,都到了这个地步了,何必装模作样?

纵是个傻子,也不会相信这些话吧?

半晌,等他哭够了,郑蛮蛮淡淡道:“说吧,要我做什么?”

安福好像没发现她的反感和厌恶,只是抹着红肿的眼睛,道:“大少其实不想为难骑主的。他吩咐过,要的只是骑主身上的奇门兵法。那一向是刺在历代骑主心爱的女子身上的。”

“那你们怎么不去那个什么郡主身上取!”郑蛮蛮啐了一声,道。

安福向前跪了一步,想去抓郑蛮蛮的腿,可是郑蛮蛮往后缩了。他只好又低垂着头抹眼泪,道:“蛮蛮姐,难道您没有看出来,骑主是喜欢你的啊!”

“放屁!你以为他是谁,随便从外面捡个女人回来,只是陪他睡了几晚,就会变成他心爱的女人?还把那什么奇门兵法刺在我身上?”

“可是您问骑主木鸟机关的事情,骑主却都说了的。”

郑蛮蛮一时语塞,索性愤愤地别过头,道:“我没有那种东西。他也没在我身上刺任何东西。”

安福又眼泪涟涟,道:“蛮蛮姐,您别倔。天大地大,也没什么比您的小命重要。他若不刺,您自要想办法让他刺才是。”

郑蛮蛮冷笑,道:“现在你把这个说给我了,难道不怕我去告诉杨云戈?”

然而安福却没有冷笑也没有摇头,只是依然一脸真挚,哽咽道:“蛮蛮姐,别倔……粉地黄的解药,骑主是没有的,只有霍家家主有。骑主生性冲动,这件事若是让他知道了,霍家灭门也就在眼前。而蛮蛮姐,您不能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

郑蛮蛮又不吭声了。

安福伏在床头,痛哭道:“小福子是个苦命的孩子,从小便没有人愿意同小福子一处玩耍。便只有蛮蛮姐对小福子好。蛮蛮姐,小福子求您了,这于你不过是一件小事,您千万不能意气用事啊。”

他哭得真,眼泪不要钱似的往下落。

郑蛮蛮却觉得心肝拔凉拔凉的。

如今想来,都是她自己傻啊。明明知道安福很可疑,却依然和杨云戈在一处毫无顾忌。外面的人就算不知道,可怎么瞒得过这个同样被困在这个小院子里的安福?

霍家人大费周章把杨云戈捉来,又把她这个毫无根基的女人弄来,难道是要他们在这儿打情骂俏的?

连杨云戈也说,这个局拉了很长很长,很久很久。

饿了几顿倒是牵出来一条线。可今日所窥,也不过是冰山一角罢了。

她唯一能肯定的,便是安福今天会全盘托出,必定也有完全的把握,她无法,也不能把这件事直接告诉杨云戈。

安福哭够了,抹了抹眼睛,道:“蛮蛮姐你好好休息,我给你端包子来。”

郑蛮蛮站了起来,一把推开他,转身走了。

也没管安福在身后不停地叫唤着,她径自回到了杨云戈的房间门口,用力拍门。

杨云戈其实一直在等她。

因此她没拍多少下,门就开了。他正板着脸想说点什么,不防郑蛮蛮扑到了他怀里,用力把他搂紧。

她害怕得发抖,轻声道:“骑主,别不要我,我会听话的。”

杨云戈不屑,想说些什么拒绝或是挖苦讽刺的话,可是千般火气却都像不见了那般,他转而环抱住她纤弱的细腰,把她一把抱进了屋子里。

怎么一晚上的功夫,就吓成这样了?

杨云戈不解,他知道她一向是个硬气的人。

郑蛮蛮蜷在他怀里,不肯下去,只道:“骑主,我错了,你别不要我。”

他猛的抓住她的手,沉着脸道:“这是怎么回事?”

她袖子上还有斑斑血迹。

郑蛮蛮抽回手,双腿盘住他的腰身,道:“别……让我休息一会儿。”

杨云戈愣了愣,然后便不说话了,由着她孩子似的挂在自己身上。

过了一会儿,郑蛮蛮刚放松了一些,突然安福又来了。

他的声音隔着门听起来也非常惶恐似的,道:“骑主,蛮蛮姐还没吃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