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很凉,胡颜却觉得浑身滚烫,恨不得现在是寒冬才好,这样她才不至于燃烧起来。

想着离小哥哥越来越近了,她必须绷住脸皮,才不至于傻笑;必须绷住身体,才不至于转身逃跑;必须压抑住翻腾的喜悦,才不至于疯掉。真真儿是磨人呐!

她知道,小哥哥一定还在六合县,就住在某家客栈里。

遇见小哥哥时,恰是申时末。那一行人虽然策马狂奔,但行动有序并不仓促。看样子不像在赶路,反而有着几分要休息的松快感。

六合县内一共有六家客栈,其中四家小客栈,两家大客栈。两家大客栈,一家雅致一点,一家富贵几分。雅致一些的叫春途客栈,富贵一些的叫金门客栈。

她只需去两家客栈打听一二,倒也不难。

绿腰行至金门客栈门前,却有些裹足不前。

她一想到马上就可以见到小哥哥,竟心如如鼓击。这种感觉实在太陌生了。想当初,她与他好的时候,也未曾有过如此强烈的心跳,仿佛一张嘴巴,就能蹦出喉咙。

绿腰深吸一口气,转身绕道后院,她告诉自己,今晚只是探访,无需太过紧张,奈何双腿双脚就是不听使唤,仿佛没了骨气,软得不成体统。她纵身一跃,想要跳过墙头,却啪叽一声拍在了墙头上,撞得鼻青脸肿,额头生疼。

她颤巍巍地跳下墙头,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痛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她最是爱护自己这张脸,却偏偏弄得如此不堪,真是枉费了自己多年呵护的一番心意。脸啊脸,你也太不长脸了!你以后也别叫脸,干脆叫屁股得了!

绿腰心中感慨万千,脚下却不停,直接寻到马厩,看到里面站立着数匹高头大马,终是确定小哥哥就住在金门客栈里!

兴奋、雀跃、渴望、激动等等极其亢奋的情绪逐渐被胆怯、慌乱、无措、心痛所取代。

绿腰眼力极佳,一眼便认出小哥哥的专属坐骑。从那坐骑被照料的精心程度上,便可知,小哥哥是爱马之人。

绿腰勾唇一笑,划破食指,在空中勾画出一道符咒,然后随手一弹,让血珠落在那坐骑的额间,慢慢渗透了进去。

坐骑对生人的靠近十分警觉,但绿腰并不靠近,而是在做完这些后,转身行至客栈后院的深井旁,打上一桶清水,倒入木盆中,弯下身子,在晃动的水纹中凝视着自己的脸。

那晃动的波纹就如同讽刺的笑意,一层层、一圈圈、一波波,抚不平,磨不掉,生生袭来。

她,形如鬼魅。

绿腰轻叹一声,想要伸手洗把脸,却又觉得就算洗上三五遍,也洗不掉脸上的淤青浮肿。

她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蹲在小哥哥的窗底下想另一个男人。实际上却是如此。她想白子戚了。

白子戚那孙子,最好能扛得住折腾,不要早早儿挂了才好,务必要让这场游戏继续下去。瞧瞧这脸,被你打得多惨啊。若非自己不能嫌弃自己,她都想丢了这张脸去换一张好看点的了。哎……

绿腰越想越气,真是恨不得立刻从被窝里揪出白子戚,虐他一百零一遍,还不带重样的。

她心里憋得难受,眼见着自己日思夜想的小哥哥就住在这间院里,自己却不能扑上去表达失而复得的爱意,生生要憋死她了!

绿腰发狠,伸出手指,指着水中倒影的鼻子,穷凶极恶般喝道:“让你照顾好自己的脸,你怎就偏偏做不到?!混蛋!”一把将木盆掀翻,发出咣当一声,清水流了一地。

封云起最爱名驹,听闻后院有异,以为有宵小打自己坐骑的主意,当即飞身从床上起来,一巴掌拍开窗户,垂眸往下望去,低声喝问道:“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