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颜觉得,人可以做坏事,但一定要记清楚自己的敌人是谁。如果记不清,千万别做坏事,因为……酒逢知己千杯少,路遇敌人世事多。马车里的人一开口,胡颜就听出来了,那个沙哑难听的声音,显然是属于凡尘东家的。她记不得自己是如何得罪了凡尘东家,却记得他是如何折辱自己、如何恨自己的。那份恨啊,令她心惊胆颤。

别看封云起看起来一副放荡不羁的样子,实则心思十分细腻,胡颜一有动作,他便猜出,胡颜不但与马车里的人是旧识,还想要避而不见。封云起是个胡天胡地的性格,他若是想宠着谁,定是要摘星星采月亮的。于是,他一把将胡颜抱进怀中,亲昵地耳语道:“你不敢见何人?若是仇敌,爷帮你把他们都杀了。爷的女人,无需怕任何人。”

胡颜无语。她身为大祭司的时候,都从未这么嚣张过。这封云起还真是桀骜不驯加上跋扈嚣张变成到十分霸道。不过,那份宠溺倒也让胡颜极为受用。

封云起不由分说,拉起胡颜,便登上了马车,掀开车帘,坐了进去。

凡尘东家仍旧戴着鬼脸面具,穿着灰扑扑的衣袍,就像一粒尘埃,坐在昏暗的车厢里,在马车的颠簸里独自寂寞。

四目相对,又十分自然地分开,就像从来不曾交集过一样。

车轮滚滚前行,凡尘东家的视线落在封云起与胡颜相握的手上,发出一声淡淡地嗤笑声。那声音犹如用铁勺挠着烧坏的铁锅,不但刺耳,且落下厚重的铁屑,令人浑身不舒服。

封云起闻听此声,便知凡尘东家与胡颜之间果然非同一般。他心中泛酸,攥着胡颜的手便紧了三分,而后看向凡尘东家,道:“不知阁下为何嗤笑?”

凡尘东家道:“世人皆爱抢宝,于是便有了群雄逐鹿。”眼神在胡颜身上一转,毫不掩饰眼中的不屑之色,“却不知,一个被众人抱来抱去的女子,在世人眼中算什么?”

这话说得太阴损了。他没有点名道姓地骂胡颜是人尽可夫的妓,反而让胡颜自己对号入座。

凡尘东家看向胡颜,接着道:“上一次见你,你尚在花青染的怀中同眠,这一次,竟又换了金主。”视线在胡颜的身上一扫,“都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你如今这个样子,还真跟人老珠黄的老妓没什么区别。”

胡颜面无表情地听着凡尘东家的话,心情有些复杂。她在想:这缺德带冒烟的鬼东西,到底是谁?!封云起哪能让别人欺负胡颜?他长臂一揽,将胡颜直接抱到自己的腿上,道:“这马车座太硬,你还是坐在爷的腿上吧。”挑眉,看像凡尘东家,“世上男子若都如阁下这般没有口德,让兽兽能认清各种尖酸的嘴脸,才是爷之福。”大手捏上胡颜的下巴,占有式的落下一吻,望着胡颜的眼睛,深情道,“世人都厌恶你才好。”世人都厌恶你,唯独我一人宠你就好。

胡颜的鼻子发酸,觉得她听到了这辈子最可恶的情话,偏生令她感动到想哭。她的小哥哥,她的封云起……

凡尘东家的眼睛似毒蛇的尖牙,好像一下子刺入到胡颜的嘴巴上,再也拔不出来。他想让她死!最好,与他一起死!这样,他就不用忍着烈火焚心的痛苦,也要站在她面前。

凡尘东家以为自己的心在涅槃重生后,可以冷静面对关于胡颜的一切,但事实却是,他不能。胡颜没有下限,他的怒火却有燃点。

凡尘东家暴怒,突然一拳头捶在车板上,怒吼道:“滚!”

封云轻突然出手,摘下他的面具。

凡尘东家下意识地往左边一扭头,仅露出小半边的脸。那上面,都是……烧伤和挠痕。

封云起微愣,随即将面具扔给了凡尘东家。他以为,面具下的脸应该有着绝美的容貌,毕竟那些围在胡颜身边的男子,个顶个儿都有着令人惊艳的容颜。虽说男人不靠脸吃饭,但不得不说,面对那些俊美的容颜,封云起还是挺吃味的。他这人醋劲儿格外的大。得知凡尘东家毁容,知他构不成威胁,便将心放下了。

好么,他封云起何曾想过,自己有一天竟然会成了守财奴。守着人人窥视的宝贝,兢兢业业,险些夜不能寐。

凡尘东家攥着面具的手在哆嗦,显然气得不轻。

这时,车门外响起胡须壮汉的声音。他询问道:“主子,奴来赶人。”

凡尘东家将面具扣在脸上,尽量控制着情绪,冷声道:“不用了。退下吧。”

胡须壮汉应道:“诺。”

封云起和胡颜对凡尘东家的反应都觉得有些奇怪。看他那样子,好像恨不得将二人扔车轱辘下狠狠地碾压几个回合才痛快,这这会儿竟能平心静气地留下二人同车共行,着实令人费解啊。

封云起和胡颜在思考着同一个问题,但二人的反应却截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