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怀义看了他一眼,目光一闪,对拓跋宏道:“出离国皇宫富丽堂皇,但完颜家族府内却也不遑多让,当年殿下曾就此事对某说过一句话,不知族长想不想听?”

拓跋宏听到“殿下”二字,脚步不由得慢了下来,他转头看了王怀义一眼,拱了拱手道:“那就有劳王将军了。”

王怀义目光一闪,突然压低声音道:“殿下说的话,某已经着人分别刻在前面树上了,如果族长有意,可以前去看看。”

说到这里,他突然顿了顿,脸上呈现罕有的肃然神色,低声道:“这几句话是用拓跋家族秘语写成,即便完颜大人看到了,也认不出来。”

说完,他哈哈大笑一声,拍了拍脑门,对拓跋宏一脸歉意的道:

“实在是抱歉,族长,我刚刚记起完颜大人交代了我一些事情还没办妥,要即刻去办,不能陪您继续行走,还望恕罪!”

拓跋宏微微一笑,点头回道:“那老朽就先行一步,就此别过!”

王怀义拱了拱手,朗声回道:“族长请。”

拓跋宏笑着回礼,然后转过身去,向不远处停放马车的地方缓步直行,看都没有看那几棵大树一眼。

王怀义看着拓跋宏离开,目光一闪,露出赞赏之意,然后回身快步走远。

在他背后,不远的地方,暗处,有一道人影一闪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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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风大,黄沙弥漫,抬头看去,只见漫天昏黄,遮天蔽日,看不清楚头顶苍穹原来的样子。

路上行人少,本是车马疾驰时候,但有一辆马车却从将军府方向缓缓行驶而出。

走出来的正是举村投靠完颜硕的“外来族长”——拓跋宏。

他坐在车厢内,将右侧帷幔拉开,微眯着眼睛看着倒退而过的定边城。

来此数十年,却第一次仔细观察这座城市。

不知自己能在此处待上多久。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甩了甩头,但无论如何都甩不掉脑中那几棵树上,刘秀到底派人刻的东西。

上面到底会写些什么呢?

他突然苦笑一声,在心里自嘲道:“没想到竟被一个远在千里之外的人牵着鼻子行走,真是笑话,若刘秀真能掌握拓跋家族千年秘语,我就不能置身事外,坐视不理了。”

想到这里,他向南看了一眼,视线所不能及之处,在汉国以南,坐在宫殿里面的人,再想些什么呢?

他们可曾知道自己数百年的布局,有可能被一个有野心的年轻人给毁了么?

他悠悠的叹了口气,又将目光看向右侧街道,看着路上偶尔经过的一两个行人,心中一动,不由得摇了摇头。

百姓!他们要的又是什么呢?

自己追寻数十年,但终究没有得到答案。

或许他们只是想要活下去吧。

他摇了摇头,收拾心神,安心的看着眼前这座堪称雄伟的燕南城市。

定边城可以称为燕国咽喉之地,是防止卫国北上的第一道屏障,乃是燕帝国的军事重镇,是以道路宽阔,但在路上又多有曲折之地,用以防备城破之时,守军以巷战方式,抵死守城而又可迂回躲避。

由于燕国常年多风沙,尤其北部有大片的荒野之地,因此大城不多,定边是仅次于都城碎叶的第二大城市。

其次就是中部守城重镇,中凉和耀南。

这里虽是以防御为主的边境城市,但因其特殊的地理位置以及城市规模,即便是常年风沙弥漫,但依旧人气鼎盛,堪称繁华。

想到这里,拓跋宏眉头微微皱了起来,这也是一座纸醉金迷的城市。

在这里,被守城士兵誓死保卫的城内,在很多豪宅大院内,有着数不清的权钱交易,那里被黑暗侵袭,底层的人们看不到一点亮光。

一如当年自己经过的那些大城,甚至还有被大陆遗忘在角落里的出离国国都。

即便是现在,曾经归属燕帝国数百年的定边城,被那些豪宅院内的的权贵们鄙夷的南蛮占领之后,也并没有太大的变化。

权贵们依旧高高在上,怀抱美女,享受一切,而就在他们门外不远处,却有很多穷人在黄沙之中裹着肚子,龋龋而行。

这个世界似乎就从来没有发生过变化。

所谓争霸夺取江山,不过时让这个城市,这个国家,这一整片土地换了主人而已。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突然有一种无力感涌入四肢百骸,压在心头数十年的困惑,在瞬间全部释放出来。

自己难道还要向数十年前那样,找个地方隐居下来,了此余生吗?

他低头叹了口气,脸上罕见的露出疲惫之色,看着窗外的目光也闪出一丝茫然。

车轮在青石板上发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摇了摇头,刚要收回目光,放下幔帐,但瞥眼看到路旁种植的树木。

他目光一闪,微微一笑,放下了车帷。

马车加快了速度,在人流稀少的街道上疾驰而过。

扬起一片黄沙飞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