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冷风透过窗户不停的吹进寝宫之内,即便屋内炭火熊熊燃烧,但站在窗前的人还是感到一股沁骨凉意。

大陆局势,扑朔迷离,一如这天气一般,让人感到心凉。

王向佐站在皇帝身后,只觉得自己的手脚都要冻僵了,在他以为自己就要变成早上入宫时,在大街上看到冻死的穷人的样子时,病中的皇帝却突然中气十足的开口,道:“王大人,你认为朕刚才的话说的对吗?”

王向佐急忙回道:“万岁所言甚是,只是……”

皇帝听到“只是”二字,眉头一皱,回过头去见,正好见到王向佐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的模样,心中不喜,斥道:“难道朕没有告诉过你,跟朕说话不要遮遮掩掩,吞吞吐吐的么?”

王向佐立刻回道:“是,皇上,老臣也认为拓拔野不过是故作样子,但拓拔野其人性格内敛,善韬光养晦,在做事无万分把握之前,绝不肯冒险行事,此次他虽面上是和老臣攀谈,但更多的是借老臣之口告诉万岁,其有掌握三位皇子生死之能力……”

王向佐声音越来越小,说到最后竟细不可闻。

皇帝听后收回目光,冷笑一声,道:“哦?那依你之见,朕该怎么办才好?”

王向佐咬了咬牙,低头回道:“依老臣愚见,陛下可以许诺其归国,但同时着手派人细查其底,解除隐患之后,再……”说到这里,他眼中凶芒一闪而过,右手在脖颈处一拉,做出一个杀人动作。

皇帝听后点了点头,嘴角难得露出一抹微笑,转过身来,拍了拍王向佐的肩膀,回道:“既然你心中已有筹划,那朕就将此事交由你全权负责,你可不要让朕失望啊!”

王向佐先是一愣,而后躬身行礼,道:“老臣绝不辜负陛下所托,请陛下放心!”

皇帝点了点头,道:“好,那朕就等着你的好消息!”

说完这句话,他也不等王向佐躬身表态,而是重新转过身子看向窗外,抬头眺望帝国东方藩属,卫国的方向道:“朕本来觉得自己的三儿子刘秀才堪大用,乃是皇族中千年不遇的人才,没想到他竟如此冒失,贸然兴兵,溃败而归,并且至今不曾回京见朕述罪,不仅无才,又少胆量,朕对其可是颇为失望。”

王向佐张了张嘴,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话来,望着皇帝的背影深深的低下头去。

皇帝见王向佐半天没有回声,突然仰了仰头,冷笑道:“你不说话,是默认了朕的说法,还是另有高见啊,王大人?”

王向佐听到这句话,只觉得心中没来由的一跳,仿佛心脏被什么刺激了一下,连胸口都有些隐隐作痛。

前面的皇帝依旧没有转身,但此刻王向佐却能感觉到皇帝的目光正紧紧盯着自己,等他开口。

仿佛有千万斤重的巨石压在心口,竟是那般沉重,让他开不了口,说不出话,只是君命在此,又岂能以沉默搪塞!

他深深的吸了口气,缓缓开口,应道:“万岁,民间所谓吃一堑长一智,英王殿下贸然兴兵,被北燕击败,未必就是坏事……”

“王向佐。”皇帝突然叫了他一声,打断了他的话。

王向佐先是吃了一惊,然后立即回道:“臣在。”

皇帝转过身子看着他淡淡道:“你觉得刘秀‘败了’吗?”

王向佐目露疑惑之色,点了点头。

皇帝仔细的看了他一眼,待确定他并非做作之后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上前,一直走到王向佐身前之后才站住身子,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若不是丞相亚恒还有总督罗霍被朕的不孝儿子们给害了,朕真想让你做一辈子的骠骑大将军!”

王向佐面露尴尬的笑了笑,没有作答。

皇帝见他这样,冷哼一声,继续道:“你还记得苏顺义么?”

突然听到这个名字,王向佐身子一震一皱,“想”了半晌之后才恍然回道:“老臣知道这人,苏顺义乃是驻边外臣,常年驻守汉卫边境,只是因两国向无战事,是以老臣对其印象并不深刻,只记得当年燕国慕容沣南下侵卫时候,苏顺义带兵援助刘弘文,助其击溃燕国犯边之敌,至于其他事情,老臣知之甚少,说来惭愧,惭愧。”

“印象不深么?”皇帝眼睛微眯,盯着王向佐冷笑道:“可是据朕所知,苏顺义和王大人你关系匪浅,”说到这里,他收回目光,来到桌边坐下,端起茶水慢慢喝了几口之后,才冷冷继续道:“而且朕还知道,王大人你每次东巡边境,苏顺义都会夜访你王大人的营帐,甚至有时彻夜秉烛,如果这样还算是‘知之甚少’,‘印象不深’的话,那朕就是一个完全不通人情世故的笨蛋了。”

听到这番话,王向佐浑身一颤,低下了头,四周空气瞬间冰冷,尽管是在深冬严寒季节,但在皇帝的目光注视下,他额头之上却隐隐有汗出现。

“是老臣记错了。”

皇帝点了点头,又端起桌上茶水,眼睛看着杯中腾腾升起的水雾,缓缓开口道:“哦,忘记了,王大人毕竟年纪不小了,早就到了告老还乡,衣锦归田的时候了,是朕为了帝国社稷,天下百姓强留了你,因为这个,就对朕有怨恨是么?”

王向佐的身子已经有了一丝颤抖,这个让汉帝国周边敌国闻其名而丧胆的大将军,此时如同一个犯了错的孩子一般,垂首站在皇帝面前,默然不敢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