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便。”陆衍皱着眉,手指翻飞,上下翻着今日汇总的集团日报。

小妹百折不挠:“有炖了六个小时的当归牛尾汤喔,最适合男性了,主要功效是补肾、强身……”

陆衍怔了一下,隐形的弹幕密密麻麻从眼前飞过——

【你活太差了,去男科医院看看。】

“我不需要这个。”他倏然出声打断,半晌,又盯着梁挽,一字一顿:“我的肾特别好。”

好不好和我有个屁关系???

梁挽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大的反应,姑且理解为男性的虚荣心吧。她摆摆手,和小妹说:“就我刚才点的那两个吧,别的不要。”

等待上菜的间隙,她发现陆衍的视线一直在自己身上打转,看得人毛骨悚然。

她拿着湿巾擦筷子,很不愉快地道:“你是不是有病啊?盯着我干嘛?”

陆衍也不再掩饰目的了,直接道:“我们之前见过的吧?”不然她怎么会有他的对公号码,还能半夜三更打电话来骂他。

梁挽眨眨眼,以为他想起在日料店的事儿了,她舌尖顶了顶腮帮子,没开口,算是默认了。

陆衍支着额:“我怎么惹到你了?”

“你还有脸提?”梁挽重重放下筷子:“我不过是扭了一脚,你就怀疑我投怀送抱和你搭讪,有你这么自恋的吗?”

一阵沉默。

陆衍眯着眼,不起眼的记忆碎片拼凑起来,渔火洗手台前那个花了妆的姑娘渐渐和梁挽的脸重合起来。

他勾了勾唇:“原来你是那只花脸猫。”

梁挽翻了个白眼,不想理他。

碰巧服务员小妹过来上菜,殷勤地帮忙盛好粥,再分好骨碟,随后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地走了。

陆衍舀了一口粥,没入口又放下了。

他始终没想明白,不对啊,就那点破事儿值得她过来骂他活不好吗?没记错的话,她当时还说了什么八千块……

八千块又是什么梗?

饶是聪明过人如陆少爷,也硬是没找到其中的逻辑关系,他啧了一声,叩了叩桌面:“后来我们还见过吗?”

“见你妹啊。”梁挽把浮在粥面上的油脂刮掉,相当暴躁地道:“我恨不能这辈子都不要再看见你。”

“是吗?”陆衍意味深长地反问了一句,没有再多说什么,有些谜团,太着急了反而解不开,还是慢慢抽丝剥茧,真相来临的那一刻才叫人满足。

后面两人都没有交谈过,陆少爷不开口,梁挽自然也没有要挑起话题的欲.望,一顿午饭吃得宛如哑剧。

买单时,梁挽眼观鼻鼻观心,努力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礼节上来说,对方辛辛苦苦送车过来,请一顿饭是应该的,但……

实在是囊中羞涩。

她双手撑着下巴,佯装欣赏着店内的装潢,演技有点尬。

至于陆衍,在他这儿,固然没有让女孩子买单的习惯,潇潇洒洒结了账,只是出门时,凉凉地刺了她一句:“有那么穷吗?”

梁挽的尾巴再度被踩住,怒道:“穷怎么了?吃你家大米啦?”她说完,后知后觉意识到五分钟前确实是吃了他请的饭,嗓音小了下去:“我会很快找到兼职的,届时回请你。”

他插着兜,瞥见小姑娘忍气吞声的样子,故意拉长音:“其实我公司里呢,还缺个端茶送水嘘寒问暖的小助理……”

马路上熙熙攘攘,她垂着脑袋一声不吭,黑色柔软的发顶被阳光烘得暖融融的,长睫毛都染上了金色光晕,瞧上去还挺乖巧。

下一秒,这种乖巧荡然无存。

“姓陆的,你失心疯了。”她鄙夷地皱着鼻子:“我现在就算在大街上裸奔一个小时,都不可能去给你打工,你死了这条心吧。”

陆衍傲慢地呵了一声,摸出电话让司机过来接他。

梁挽乐得轻松,招呼都没打一声就跳上跑车溜了。

回到学校,黄昏时分她去操场重新把剩下的二十五圈跑完了,精疲力尽去食堂打饭时,饭卡里只剩下不到五十块了,食堂阿姨善意地提醒,要充卡了哦。

梁挽心酸到差点没流下眼泪,真是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她不想在现场闻别人饭菜的香味,买了两只馒头,回宿舍干巴巴啃着,一边把Aventador的照片用PS简单处理了下,改了车身颜色并把牌照模糊掉,随后上传到隔壁Z大的论坛里,匿名发了个帖子:

【本人长期出租超跑,请各位想带妹出去兜风的优质男青年们踊跃联系我,价格优惠,欲租从速。】

编辑完后,她检查了两遍联系方式无误,关掉了网页,转身去了浴室。

梁挽沐浴时喜欢听点音乐助兴,通常都把手机放到架子上,边放歌边洗澡,今天也不例外,她打上肥皂正哼着曲儿,电话却在这个节骨眼不合时宜地响起来。

屏幕上左铁公鸡四个字赫然在目。

她犹豫了下,把手冲干净,按了免提。

左晓棠嗓门很大:【爸爸来给你雪中送炭了!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有屁你倒是放啊,我还在洗澡呢。”梁挽调高了浴霸的档位,抽了浴巾裹住自己,问道:“你是不是给我找到活啦?”

【我和你讲,天上真的要掉馅饼了!我们集团吃饱了撑着,搞了个员工兴趣爱好班,每周一三五晚上开课,现在缺个专业的舞蹈老师,你来不来啊?】

梁挽想起中午在陆衍面前大放厥词发誓不给他打工的自己,咽了口唾沫:“算了吧。”

左晓棠尖叫:【你脑子有坑是不是啊?我好不容易贿赂了人事,给你弄了个面试的机会,你知不知道,要是进了,那可是两小时五百块,一周三次,一个月你好好算算吧!】

六千块,比她的生活费还高!!!

梁挽很没出息地认怂了:“那个什么,面试不过你们总裁吧?”

电话那头的人嗤笑:【你想得美!皇上日理万机,三品以上大员才会在御书房召见,你这种浣衣局的宫女,省省吧。】

梁挽这才兴高采烈地应了。

……

事实证明,真香定律从不放过任何企图玷污它的凡人。

三日后,新来的小秘书顶了急事请假的林慧珊,捧着各分公司运营端口的总监备选人简历,敲了敲总裁办公室的门。

陆衍正在和美国的投资商谈公事儿,示意她等会儿,挂了电话后才翻了翻那叠简历:“这什么?”

小秘书战战兢兢:“陆总,和范特助确认过您的行程了,这些都是您周五晚上要终面的人。”

陆衍在公司里可不像平日那么混,薄唇抿着,冷淡地道:“你觉得我很闲?”

小秘书凑过去一看,全是围棋高手书法大师的简介,她快哭了:“对不起,陆总,我应该是拿错了,我马上下楼去换!”

她急急忙忙补救,怎料越是心急越是容易出错,高跟鞋都踩不稳,一不留神扑倒在地毯上,怀里的资料全飞了。

漫天的白纸,哗啦啦的。

其中有一张,像是被老天爷眷顾了,不偏不倚落到了陆衍的桌上。

履历不算太长,附加的照片倒是异常惊艳。

少女仰着天鹅颈,身穿着纯白的纱裙,双足惦着,立在盈盈湖水畔。

气质古典,姿容无双。

他先是随意瞥了眼,而后眯起眼,拾起那张纸,指尖轻轻在上头弹了一下,阴恻恻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