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是张璧,那一个毛都没长齐的,更何况张家虽然挑不出半点好处,却是上上下下没有一个好女色的,杨太后终于放下了心,只是犹有些奇怪,便道:“你且去瞧一瞧陛下抄的乃是什么词句,拿来我看了,再行应对。”

崔用臣口中应是,果然出得门去,不多时便从偏殿回得来。

杨太后见他手中亲自托着盘,那盘上还盖着一幅黄绸,面上神色很是奇怪,一颗心已是高高地悬了起来,连忙问道:“怎的了?”

崔用臣一手托着盘,一手把那黄绸揭开,也不敢多说,只小心道:“臣将陛下所写誊抄了一遍,请太后一观。”

他越是不说,杨太后就越是惊慌,忙把那上头的纸页拿了起来,凑到蜡烛下头。

只匆匆扫了一眼,她的表情就变得同崔用臣一样奇怪起来。

那纸页何止一张,捏着足有三四张,张张上头字迹都很是工整,自上而下,自右而左,用小楷密密麻麻抄着词句。

当先一句便是“记玉关踏雪事清游,寒气脆貂裘。傍枯林古道,长河饮马,此意悠悠”,当中还特用朱笔圈出了“清游”、“林道”、“清悠”等字句,再看后头其余摘抄词句,前头一张纸还罢,后头被圈得出来的只有一个共同点,那便是辞藻堆叠,华丽秾艳。

等到翻到最后一页纸,那上头显然抄是自前头再一轮细筛出来的字词,却都在前头冠上了一个“顾”字,变为了“顾清游”、“顾林道”、“顾清悠”、“顾清”等等。

那“顾清”上头还特地被画了一个大大的叉,一旁用朱笔备注道:避母讳,不取。

杨太后忙了一天的朝政,此时乍然见得如此文字,竟是反应不过来,不由自主地问道:“这是什么?”

这一次崔用臣回得极快,即刻道:“好似说顾官人家中待要有喜,正等出生,还未有名字……上回柳翰林无意中提了一句,昨日又遇得张小公子说,已是给那一个尚未出生的起了小名,仿佛名字还很是难得的好听,生的是男子也能叫、生的是女子也能叫,陛下就上了心……”

他说到此处,还回吞了一句话——不但上了心,还特地把男女名字都起了,以示自己比张小公子靠谱。

杨太后恍然大悟,惊道:“怎的这样快?!我记得仿佛是三月……”

她猛然一醒,转头看一边的万年历,这才发觉竟是早已二月了。

再看那纸上文字,杨太后面上便止不住地嫌弃起来,心中暗道:这小儿,什么眼光!虽是皇帝,毕竟还是个乳臭未干的,怎能把名字起得如此浅薄,看上去实在六福不沾!

一面想着,她伸手已是把一旁的朱笔取了过来,在上头删删画画,删到后头,已是一个名字也不剩,然则自己要想,即便是绞尽了脑汁,也想不出什么好的,便对崔用臣道:“你且去把《广韵》取来。”

杨太后倒是生育过,只是皇家血脉,哪里轮得到她取名,今次得了这一个机会,倒是越发来劲,一人对着高高的一摞官修《广韵》翻到半夜,抄抄圈圈的,又要看寓意,又要读起来顺口、好记,还要要半通不通地学民间算五行,最后给几个黄门三催四请,才不得不回去睡了,临睡前还不忘多在口中品砸几回,在几个自以为好名字当中徘徊不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