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苏的烦恼

长期出差的小苏,终于在北京呆住了。因为,他揽了一个项目,这是个码头自动化控制项目,这是一个全新的领域,李茅他们组织人员,加班搞设计调试,小苏跟我解释道:“项目卖出去了,产品还没出来,那正好休息一下。”

“你整天往高妍那里跑,当我不知道?你闲得住?”我调侃道,小苏只是笑,不好回答。

当他还在为如何追求高妍而焦虑时,家里的电话却越来越让他烦恼,有时甚至是愤怒了。

电话大多是他妹妹打来的,他虽然经常关着门接电话,但有时他过于激动的声音还是传到我耳朵里来。我大概知道,小苏的麻烦才刚刚开始。

前文说过,小苏过年回到老家,很是得瑟了一把。再加上这次他父母回去,把在北京的见闻一吹,如同狂风,吹乱了乡亲们寂静的心情。

事情的逻辑是这样的:他父母带着衣锦还乡的感觉,说到自己有一个在北京非常成功的儿子,本意是取得多年欠缺的心理优势和正常自豪的感觉;但他家的亲戚却有种大树底下好乘凉的心态,说自己有个亲戚在北京混得风声水起,有种附丽的意思,再带点仗势欺人的幻想;他同乡同学,都以自己有一个伟大北京哥们的豪迈,仿佛证明自己也有不凡的出生,这就显得狗尾续貂了。

“他小时候还经常吃我给的糖呢,他不会搞忘吧。”

“他读书时,哪次打架我没帮忙?要不是我,他不说考上大学,估计没成残废就万幸了。”

“我侄儿读书时,我没借过书学费?他哪年到我家,我不给他好吃的?亲戚嘛,你的就是我的,还分什么家,这几十年,我们这个家族不都是这样过来的?”

“外甥是舅舅家的狗,饿了来饱了走,况且,他从小,我背过抱过多少次,他跟我是最亲了。”

“看看吧,我原来就说,小苏最不得了的,每次我儿子和他玩,我就叫他学习小苏,他平时来我家最多的了,我都是拿家里最好的东西给他吃,这样我儿子有时还抱怨,说我为什么对小苏比对自己的孩子还要好。我教训儿子,人家的饭没白吃,都吃进脑子读书了,你整天白吃饭,不读书,莫怪我偏心。”

以上是诸多乡亲、同学、亲戚的开场白,当然话中有话,后面转入正题。

“听说他在北京开了个公司,让我家小二子去给他打下手呗,亲表兄弟,至少放心呢。古人都说了,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多的话我就不说了,我也是怕他一个人在北京打拼,身边没有帮手。”

“我家老大要结婚了,他比小苏大些,按我们苏家的家谱论,我家老大是堂哥,他要是不结婚,小苏也不会先接不是?就是彩礼对方要得凶,要十五万,我最多凑得齐五万,现在还差十万,不是说找你们要,先借我,等儿子结了婚,小苏也可以顺利成家了不是?”

“你们租我家门面卖早点卖出了一个大老板,不是说你们利用这个门面赚了好多钱,只是说我们家门面风水也是不错的不是?说起这事,我们那一条街的都羡慕我家这个风水呢。你们也知道,这几十年你们租门面,租金我也没多要一分钱,就是看你们培养一个孩子读书不容易。现在,你们也不租了,我也少了收入,街坊们都说让我来找你们,不可能你们发了财,我这风水门面反倒亏了不是?他们都说你们都是感恩的一家人,肯定不会让我们吃亏的。我们也不是贪财的人,只需要用十几万块钱把门面重新装修一下,再租出去,只是手头没这笔钱,想找你们通融一下。反正,门面装好了,你们带上小苏故地重游,不也心情更好些吗?我也好用这个装修来堵那些街坊长嘴婆的嘴,让他们看看,这才是人家苏家的为人,我不会看错的!”

为取得心理上的优越感,却受到了道德绑架,这是乡村新富每个人都必须面临的问题。

最让小苏气愤的就是那个租门面的:“他还好意思要我们十几万,还拿街坊压我们,当年,我们家最困难的时候,大年三十坐在我家要钱,一分钱都不让,还要收利息,整条街他家贪财的名声最响,还来敲诈我们,这样的人,脸皮也真厚!”

“叫你得瑟,你看过《高祖还乡》吗?乡亲面前,皇帝都难!这就是人性,最不能直视的。你要放下,不要怕道德绑架,道德是别人评价的,良心是自己控制的,只要你有良心,就够了!”

“庄哥,你说得对,我更要把父母接到北京来,远离那帮子占便宜的。”

“你在北京就躲开了?富在深山有远亲,知道么?”

“反正我要远离这些人,再也不敢得瑟了。”

但是,事情不是像小苏想的那样简单,该来的总会来的。

这天,小苏突然接到一个电话,连忙跑到我屋来:“庄哥,我二伯刚来一个电话,他到北京了,同他来的还有我们乡的一个副乡长,说是来看我,其实我早就知道他的用意,我妹妹都告诉我了,他想承包村里的鱼塘,想拉近与这个副乡长的关系,人都来了,我不可能不接待,但我以什么样的规格接待呢?我估计以后这样的事情会越来越多。怎么办,庄哥,帮帮我!”

“我就问你一句,你家跟你二伯家感情好不好?”

“怎么说呢,普通亲戚,走动也不多,即使过年过节有走动,也是礼节性的,吃顿饭的功夫,他也不坏,不过人太精明。”

“他礼节来,你就礼节去。但是,你要控制这个局面,就不能招待得太好,而且,还要当着你二伯面前说说你的难处,争取他的理解。”

“明白了,我去了,今晚我就不回来了,住宾馆,我可不想他把我在北京的住处告诉更多的人了。”

过了三天,小苏才回来,回来时,倒头便宜睡,我出去借书回来,他还没醒,到晚饭时间,他才敲我的门。

“累死我了,庄哥,我算是碰到一个奇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