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副将亦随着云从愿的目光在四周查看,草原在夜里的微风中如浪轻翻,偶有几个小山坡可见轮廓,一片静谧。

李副将收回目光,看向云从愿:“将军,这箭……倒是像提醒。若非这箭射来的及时,我们不知何时才能发现敌军的小分队。”

云从愿捏着箭身在手指间来回搓动,他想了想,道:“亦有可能是诱饵。叫我们提早发现去追捕,说不定前方会有埋伏。”

李副将闻言垂眉,将军言之有理,他复又问道:“将军,接下来该如何做?”

云从愿将箭拿在手里,部署道:“原计划不变,今夜加强警戒。”

说罢,云从愿转身回了营帐。走到营帐门前,云从愿忽地驻足,再次扫了一眼营地外围,眸色中隐隐有些疑色。半晌后,他方才掀起帘子走了进去。

云依斐在山坡后躺了很久,直到军营那边儿一直没有动静,方才再次小心地探出头来,朝军营那方看去。

但见军营里一切已恢复原先的模样,云依斐这才放下心来,有惊无险地过了这一关。

第二日一早,云从愿用过早饭,正在营帐里看兵书,忽听账外传来脚步声,云从愿抬眼看去,便见李副将走了进来,行礼通报道:“回禀将军,襄王派来亲卫,求见将军。”

“王爷?”云从愿放下书,坐直身子,手一摊:“快请。”

李副将行礼出了帐,不多时,便带着一位约莫二十六七的男子进了帐,正是襄王身边亲卫赵廉。

云从愿起身,与赵廉相互见了礼,请了他坐下,命人奉上茶,方才问道:“王爷怎派了赵大人前来?可是有事?”

赵廉将一个白瓷瓶呈给云从愿,解释道:“王爷近日听闻,雁鸣关外那几个部族在研制毒箭,生怕将军在战场上有不测,故命在下前来送解毒的药。还请将军出征时,务必将此药带在身上。”

毒箭?云从愿不由皱眉,他接过白瓷瓶,放在桌上,抱拳道谢:“多谢王爷关怀。还请赵大人替在下带话,待此战结束,在下回京述职时,再向王爷当面道谢。”

赵廉笑了笑,说道:“王爷与将军素来亲厚,不必说这么见外的话。”

云从愿又与赵廉闲聊了几句,忽地想起一桩事来,屏退左右,而后向赵廉问道:“在下有些私事,想请教赵大人,不知是否方便?”

赵廉点点头:“将军请说,在下定知无不言。”

云从愿笑笑道:“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十六年前,内人与王妃皆有身孕,便与王爷订了指腹为婚的婚约。当初也是出于和王爷的交情,便想着亲上加亲,可如今十六年已过,不知……不知世子,是否已有属意之人?”

赵廉闻言了然,猜得到云从愿的意思,怕是担心世子有中意之人,而使小夫妻成为一对怨偶,为父之心,有此担心,亦是人之常情。

但是这问题,若是回答起来,赵廉颇有些为难。世子与钟小姐情投意合,是王府人尽皆知的秘密,若是说出实话,是否会影响将军和王爷的交情?

云从愿见赵廉神色为难,心底微沉,隐隐猜出了答案,但事关女儿的终身大事,他须得得个准话。

于是,云从愿面上挂上笑意:“赵大人直言无妨。儿孙自有儿孙福,小一辈的事,也非我等能够全然左右,想来,王爷也明白这个道理。”

云从愿的话,扫去了赵廉的疑虑。若是等云将军一家到了长安,被世子当面回绝,拂了云将军的颜面,怕是才会影响与王爷的交情,让将军早些有个准备也好。

想着,赵廉行个礼道:“回禀将军,世子与钟丞相之女走得颇近。但朝堂上的情形您也知晓,两个小辈怕是渺茫。还望您不要见怪,王爷的心,始终在您这边儿,世子毕竟年少,日后总会有想明白的时候。”

得了赵廉的准话,云从愿内里难免叹息,果然如斐儿担心的那般,世子心中已有所属,如此……他怎好将女儿嫁给他?

但王爷那边儿,对这门亲事素来看重,早年两个孩子尚未出生时,王爷便赐了天造地设的一对名字——云依斐而承宇。

若是王爷执意成全这门亲事,那么对女儿,怕是极不公平。

这些念头如乱麻一般缠着云从愿,叫他心头布上一层愁云。该如何找个妥善的法子,既不得罪王爷,又不叫女儿在婚事上受委屈。

云从愿又与赵廉闲话几句,设宴接风,赵廉在军营里稍作休整,便赶回长安复命去了。

云依斐和纯熙在军营外足足守了三日,但云从愿的军队,却一直驻扎在此,没有任何举动。

这一日入夜,纯熙从马上取下装干粮的包裹,看了看,蹙着眉对云依斐道:“小姐,咱们的干粮撑不了几天了。若是将军还不行动,咱们怎么办?”

云依斐闻言低眉,加上之前路上的时间,到今日已整整三十七天。云依斐爬下山坡,走到纯熙身边蹲下,清点了一下包裹里的干粮,而后道:“减少餐饭,能撑几日是几日,若是实在不成,就去营里偷一些。”

纯熙闻言,不免有些泄气,抱着膝盖蹲在地上,哀怨地看着云依斐:“小姐,你和将军是父女,大不了你就直接去找将军呗。你来都来了,这么远的路,将军还能赶你回去不成?”

云依斐看了看纯熙,没做回答,继续低眉整理干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