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你打伤的那几位施主吗?”师父先向王虎求证,等见到王虎点头后,他连忙双手合十,躬身道:“阿弥陀佛,几位施主平安无事,实乃万幸。”见那几人神色狼狈,他更显愧疚。

“这番无妄之灾,皆乃小徒之过,贫僧管教不严,亦是责无旁贷,几位施主若是心中有所不满,诸般过错,贫僧愿一力承担。只是外面风雪交加,诸位赶路想必辛苦,请先进屋来,待贫僧奉上一杯热茶,暖暖身子,再行商讨处罚之事。”

听得这中年和尚如是说,高老大安心不少。他观这僧人神色语气,全然不似伪装,看来还真是那种常年修行,一心向佛,头脑愚昧之人。若是这僧人不怀好意,从见到他们之前就在假装,那这人隐藏之妙,城府之深,简直闻所未闻,必然是那大奸大恶之徒,能栽在这种人手上,他们也只有认了。

那小和尚虽然武功高强,却好像非常惧怕他这个师父一般。高老大在门外偷听时,便发现了这一点。所以当他听到那中年和尚让那小和尚来寻自己等人之后,就知道自己这些人多半安全了,不禁又打起了这寺院里藏物的注意。他之所以让壮汉破门而入,对这如救命恩人一般的中年僧人毫不客气,就是为了先声夺人,摆出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势。此刻看来,效果不错。

冷哼一声,高老大板着脸道:“处罚就不必了,大师你品德高尚,在下佩服万分,可这位小师父好大的脾气,一旦动起手来,我们兄弟几个可经不起折腾。此事我们自认倒霉,就当是我等的责任,不必再说,只求安安稳稳活着出山就好。”他这番话说得极为巧妙,口中虽然说着不追究,却又说自认倒霉,暗暗将责任全推给了王虎,好像全是王虎的错一般。而说到最后那句话时,则是愁眉苦脸,全然一副受害者的口吻。

果然,那中年和尚听罢,更加确定这是自己徒弟鲁莽,不分青红皂白之过,当即又瞪了王虎一眼,忙道:“不会不会,几位施主宽心。孽徒此次险些犯下杀戒,皆因贫僧教导无方,理当受罚,我命他站立不动,不得出手,他断然不敢违背。”

听中年和尚这么说,高老大还是摇头道:“大师的话我等自然信得过,只是这小师父……”他看了王虎一眼:“这小师父好高的身手,好强的煞气,只需在旁一瞪眼,便叫人胆战心惊,我等又如何能够安心得下?除非……”

“除非什么?”中年和尚连忙问道。

“除非把他绑起来,否则处罚一事,从何谈起。”高老大眼中异色一闪而过。终于道出了目的,他亦是心中惴惴,生怕这中年和尚翻脸不认人。

听这高老大与师父之间的对话,王虎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可是他毕竟毫无江湖经验,没能及时察觉。而此时,听到这高老大竟然想把他绑起来,虽然仍未能洞悉阴谋,也忍不住暴跳如雷,怒道:“敢绑俺?你们试试!”

“王虎!”师父的声音比他还大:“戒嗔,戒妄,你平时做到了哪一点?如今你更是险些犯了杀戒,还不悔悟吗!”说着,他转过头,语气平静地对高老大道:“施主只管绑便是,他若敢反抗,贫僧便将他逐出师门,就当没收过这个徒弟。”

“师父……”王虎本来怒气冲天,正向高老大冲去,此刻听到师父说话如此决绝,也停住了脚步,呆立当场。

高老大见状,心中一喜,向旁边壮汉使了个眼色。壮汉一点头,向旁边柴房走去。他们的物资早已在追踪王虎的途中丢弃,手中并无绳索,还好此刻旁边的柴房外就挂着一卷二指粗的麻绳,乃是平时王虎捆柴之用。壮汉拿了以后,在手上掂量了两下,刚好合适,心下满意非常。

走到王虎跟前,壮汉还有些心虚,却见王虎只是恶狠狠地瞪着他,不见半点动作后,他知道这小和尚多半真的不敢违背师父的命令,于是胆子逐渐大了起来,很快便将王虎从肩到脚,里三层外三层地捆了个结实,直到将一卷麻绳用光,王虎被活生生捆成了一个粽子,他方才停手。满意地拍了拍手,壮汉忽然瞥见王虎腰间砍柴的短斧,抖手便抽了出来,耀武扬威地在王虎头上虚劈几下,狞笑不已。

心中想着反正也打不过这小和尚,他们的武器比那些物资丢得还早,此时手上重新拿上了武器,壮汉心中安心不少。

王虎天资卓绝,武艺高强,但始终是个十六岁的少年,身体还未发育成熟,内力也不深厚。被如此绑住后,他试着挣扎了两下,却完全无法动弹,只好对那群人怒目而视,看他们还能玩些什么花样。

将王虎绑住,高老大终于舒了一口气,露出笑容,中年和尚见状道:“施主这番满意了吧?”

高老大拱了拱手,歉然道:“大师代徒受罚,品行高尚,我等佩服还来不及,又怎敢真的动手惩罚?此番将小师父缚住,也是无奈之举罢了。”

“哼,量你们也没这个胆子。”王虎暗自嘟嚷了几句。

只听高老大继续道:“我等本来只求大师能将我等送出这大山,就已知足,只是……”他做出为难的表情:“只是我们这几人都被这小师父出手打成了重伤,就是下了山,恐怕也无钱治病啊。”中年和尚听罢向几人看去,果然,那壮汉和瘦猴脸色青黑,呼吸粗沉,是血气郁结的表现,而高老大则是脸色苍白,脚步虚浮,是脏器受损的表现,这群人,除了那斯文男子外,竟是个个带伤。

中年和尚面目阴沉,又瞪了王虎一眼,皱眉道:“这可如何是好?”一个优秀的医生,不一定是个合格的武者,而一个优秀的武者,则一定是个合格的医生。虽然中年和尚的武学修为不高,却也懂得一些医术。可是他们师徒只两人生活在这深山中,平时极难生病,寺里根本没有储备药物。而此时大雪封山,就是想去找,恐怕也找不到。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中年和尚对于几人的伤势,也是束手无策。

高老大见鱼儿上钩,忍住心中激动,微笑道:“适才我与众兄弟们商量,想得一法,不知当讲否。”

中年和尚颌首道:“但说无妨。”

“我们想出来的方法便是,从寺中取些大师不用的小事物,好下山换取银钱。这一方面,抵了那责罚,另一方面,也让我等有钱可以治病疗伤。大师以为如何?”高老大最后一字说完,再不能保持镇定,紧张地盯着中年和尚,生怕他说出一个“不”字。

“狗贼好胆!”王虎一声暴喝,怒视着那四人。可他此时只留一颗光溜溜的脑袋在外面,身体半点不能动弹,气势登时便消了大半。

中年和尚此刻就是再愚昧,也知道自己徒弟说的恐怕都是真的了。可是他转念一想,这些古物放在寺中,就算今天不被眼前这些人拿走,未来某一天,也会有人遭人惦记,再次闯上门来。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反正这些个别人眼中的无价之宝,在他这个出家人看来,都是身外之物,一文不值,那不如让眼前这群人拿走去换些黄白之物,也算是对这次的事有个了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