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

“么”字还没出口,梅仁瑜脖子上就被狠狠咬了一口。她吃痛不已,张了嘴就要叫出声来,嘴巴却被少年用手捂住了。

梅仁瑜从不知道比自己矮上的海洋居然会有那么大的力气。她挣扎着,忘了还能用鼻子呼吸,被憋得快要昏死过去。

“……海、海洋……!海洋……!”

梅仁瑜用力摇晃着脑袋,呼喊声在室内模模糊糊地回响着扩散。她急切地去抓海洋的手,试图拉开自己嘴巴上的手,手才刚碰到海洋小臂,就被他抓着被迫十指相扣。

海洋的两个手掌就像烙铁一样烫。

“别丢下我好不好?”

“别留我一个人,仁瑜姐。”

少年在梅仁瑜的耳边喃喃。

“别抛弃了我一次还抛弃我第二次。”

“……我怕我这次找不回你了、我怕我这次找不回你了啊……!”

少年微微啜泣,软弱的呢喃叹息拂过了梅仁瑜心底最柔软的地方,然后就这样用力地扎了进去。

梅仁瑜的眼泪也开始成串成串地往下掉,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被激的。她咬着海洋的肩膀,差点没丢人地哭出声来。

“我父母是我父母,我是我……”

“我不是什么‘海家人’,”

“我是我自己——”

细碎的发摩挲在梅仁瑜的脖子和侧脸上。她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只知道自己在哭,一直哭、一直哭。哭到整个人都没了力气,软绵绵地被海洋压在了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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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仁瑜躺在更衣室的长椅上,长时间的哭泣让她怠倦。所以哪怕塑料长椅*地令人难受,她也还是躺着,死活不想起来。

“仁瑜姐,”

把三条长椅拼在一起的海洋抱着她,一会儿摸摸她脸颊,一会儿又挠挠她脖子,闹到她因为痒而缩了缩,这才停了下来。

“我以后就是你的人了。”

少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

“别瞎说。”

然后少年被梅仁瑜一巴掌按在脸上,顺势躺到梅仁瑜身旁,啃了一口梅仁瑜的肩头。

“你爸妈听见你说这种话能气死。”

见少年张了嘴要抗议,梅仁瑜用手糊了海洋的嘴。

“……别说话,我现在不想听你说话。”

于是少年愣了一愣,接着一口咬在梅仁瑜的掌心上。

梅仁瑜顿时吃痛:“我记得你不属狗啊?”

“汪。”

生肖不属狗,不过自认五行属狗的少年环着梅仁瑜的腰,和她享受着这难得宁静的一刻。

四周很静,静到能够听到某个没关紧的水龙头正在滴答的声音。海洋忽然说了一句:“要是这是在海边就好了。”

“海边?”

“那样就能听见海浪起伏的声音了。哗啦——哗啦——的。慢慢的,有节奏的。”

四周是林立的更衣柜,屋顶上只有个老式的防水吊灯。高处的窗户将朦胧的灰色天光切割成工整的豆腐块。眼前的一切无论怎么看都没有海边的风情。

可是这个瞬间,被海洋用手指缓缓梳理着头发的这个瞬间,看着海洋带笑双眼的这个瞬间,听着海洋用他那更加沙哑的公鸭嗓模仿着海浪声的瞬间;梅仁瑜好像置身于海滩之上。她身下的是柔软的沙粒,她脚边是温暖的浪花。

少年是拂过她脸庞的微风,也是照得她浑身都暖的阳光。

少年是她做过最美的梦。

“仁瑜姐和我在一起,以后就不是孤家寡人啦。”

海洋用手指卷了梅仁瑜的头发,好玩儿似的绕了两圈,又拿到鼻子前嗅了一嗅。

“好香。”

“说什么呢……这不和你用的是一样的吗?”

梅仁瑜不好意思地扭过头,掩去了自己眼里的水光。

这么多年的孤家寡人,要说她没有憧憬过海家那样的合家团圆,那绝对是骗人的。可是梅仁瑜自己也知道,她现在并不想随便的和人组建家庭。

——结婚嫁人固然可以随便,可这结婚嫁人的后果历来是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她/妈妈梅如君听外公的话随便嫁了个自己不喜欢的甄学义,结果就是她病重的时候甄学义拿她救命的治病钱去赌,赌的倾家荡产不算,还在梅如君死后拿着医院的赔款一个人跑了。

海洋还小,他不过是想到就说,说出来的话并不会往深了的地方想。只是她不能把他的话当真。

如果,只是如果。如果真的有她能和海洋成为一家人的那天……

“嗯。但是不管什么,只要仁瑜姐用,就会变得特别香。”

“……尽胡说八道。”

梅仁瑜不敢想下去。她轻笑了一下,支起身体从长椅上坐了起来。

“回家吧。”

“仁瑜姐?”

海洋的脸色一下子惨淡下去,几乎是血色丕变的程度。

“天气这么冷,再待下去要感冒的。椅子又这么硬。”

垫在长椅上的毛巾和衣物随着梅仁瑜的动作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今天已经太晚了。我们再不出去守门的大爷都要奇怪的。再说你爸妈也有可能因为不放心你而找来。”

“………………”

少年死命地咬着唇,坚决不肯放开抓着梅仁瑜的手。他长长的睫毛在微微的抖动,像是振翅的蝶翼。

“阿洋,”

梅仁瑜摸了摸少年的头。

“如果你真的希望我们不分开,就不要做会让别人发现我们、把我们分开的事。”

“仁瑜姐……!”

少年的脸亮了起来,他激动地抱住梅仁瑜连连点头。最后又把梅仁瑜压回长椅上抱了又抱才放开她。

梅仁瑜承认自己是狡猾的。她对海洋说回家的时候并没有想过要和海洋继续这样的事情。只是感觉到海洋的体温,不该说的话就到了舌尖,接着再也收不回来了。

敷衍,这只是一时敷衍,一时拖延。梅仁瑜这么对自己重复着,少年的缠的她大脑无法顺畅的思考。她想叹息,叹息也不了了之。

梅仁瑜有了秘密。

和海洋的秘密。

她先是告诉自己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情,毕竟海洋如此倔强。她硬的不行,来软的就好。等海洋腻了,他们之间的“过家家”也就结束了。

少年人嘛,过于年轻的感情又能认真到什么程度呢?不过就是青春期的躁动和对异性的好奇罢了。只要她适当地把“我们不合适”、“我已经老了,你还年轻”、“你太小给不了我需要的种种”等内容灌输给海洋,海洋很快就会了悟道她不过是他所经过的一个车站。在她的前面,还有更多更多的人和事需要他去见识、去经历。

只是,对,只是——

偶尔和海洋见面的时候,看着海洋老远就发现了自己,在人群中冲着自己挥手的时候梅仁瑜也会产生出一种近乎感动的情绪来。

她不用一个人过周末了。也不用一个人过节日了。当然,也不用作为一个外人、一个旁观者看着别人合家欢聚了。

有一个人总是想和她一起过周末。有一个人早早地预约了她的情/人节。有一个人时不时就想出什么一星期纪念日、半个月纪念日、一个月纪念日来缠着她说想见面,想约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