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七巧扶着杜太太,两人往蔷薇阁的方向去,杜太太侧首,又扫过刘七巧脸颊上的那一条红印子,只蹙眉道:“好好的一张脸,这样可如何是好,要是让大郎瞧见了,岂不是又要心疼。”

刘七巧只低着头,脸颊烧的通红,心道杜若才不会这般小心谨慎呢,不过就是指甲刮破了一点皮,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刘七巧只想着,那边杜太太接着道:“看方才那人的模样,大抵是这府里的姨娘吧?竟是如此张狂,一定是看你在太太面前体面了,所以才故意给你找不痛快你,你这丫头,亏你忍得住,她偏要挑这样的日子找你的晦气。”

刘七巧想了想道:“她不过就是一个糊涂人,将心比心我也多少能体谅她一点,只不过今儿是六少爷的好日子,这事儿闹出去了也不好,何必让太太心里添了不痛快。”

杜太太只越发觉得刘七巧懂事,心里也就越发心疼人了,只笑着道:“好姑娘,你未来的公爹是没这些的,你二叔有几个姨娘,却也是顶顶知书达理的,比起你二婶也不差的。等到了我们家,自然不会有人给你气受的。”

两人正说着,已是到了蔷薇阁的门口,后面跟着的小丫鬟上前叩了门,不一会儿青儿就过来开了门。见了刘七巧便道:“七巧姑娘,你也回来了呀。”那青儿是王府的丫鬟,自然也是懂几分眼色,眼见了生人进来,只恭恭敬敬的行礼,往里头通报道:“夫人,七巧姑娘回来了,还带了一位太太过来,大概是来瞧夫人的吧。”

李氏深居简出的,在京城认识的人一巴掌也数的过来,哪儿会有什么人是专程来看她的呢?李氏只急忙起身迎出去,便见刘七巧扶着一位身上穿丁香色仙鹤纹的刻丝褙子的贵妇从外面走了进来。

李氏并不笨,见刘七巧这样恭顺小心的模样,便已经猜出了一两分来,只不敢开口迎上去,却听刘七巧先开口道:“娘,这是杜大夫的母亲,杜太太。”

李氏这会儿再也不用藏着掖着,只急忙回身吩咐:“青儿,快去茶房沏茶,用上好的茶叶。”又连忙对钱大妞道:“大妞,快去厨房取几样吃食过来,用干净的盘子装着。”

钱大妞也是第一次见杜太太,果然觉得杜若的眉宇和她生的有几分相似,只是杜太太的温婉,杜若是男子,就多了几分英气。

李氏上前,两人相互见过了礼,刘七巧扶着杜太太坐下,那边青儿端了茶盏上来,刘七巧亲自接了茶盏,送到杜太太跟前。杜太太只伸手接过了,开口道:“你先进去换一身衣服吧,还有这脸上,好歹擦一些药膏。”

这时候李氏才将目光从杜太太的身上转移到了刘七巧的脸上,只连忙起身问道:“七巧,你的脸是怎么了?”

刘七巧只笑着道:“方才不小心,给树枝刮到的,这会儿可破相了。”李氏听刘七巧这么说,也放下了心道:“一会儿洗脸,小心别沾了水,可疼了。”李氏站起来,又对着刘七巧的伤口瞧了两眼,确认没什么大问题了,才道:“你以后走路小心些,我这几天瞧着,这府里每一个姑娘走路,那都比你看上去稳重,你如今是大姑娘了,也要学着端庄起来。”

在未来七巧的未来婆婆面前,李氏觉得自己应该塑造一个潜心教女的形象。

刘七巧带着绿柳回了自己房中,将把脖子压得快吃不消的一头东西给解了下来,打散了头发披在一旁,绿柳只端了脸盆过来,让刘七巧洗脸,在一旁道:“七巧,你这脸上的伤,分明是方姨娘打的,方才她那么说你,你怎么也不反驳几句。”

刘七巧撑了一个懒腰道:“今儿院子里人多,我要是跟她在那边吵了起来,引了人来,让外面人看了王府的笑话,我也于心不忍啊,如今太太身子还没好利索,怎能让她因为我这事情又心烦呢。”刘七巧低着头就这脸盆把脸洗干净,伸手接了帕子擦干脸道:“虽然我对这方姨娘确实不待见,可是二姑娘倒也对我不差,我总不能一点儿不给二姑娘面子吧,这事儿闹出去,最没脸的就是二姑娘了,今儿安靖侯老夫人也在,可不能让她们这些八卦高手给听了去,那事情就闹大了。”

绿柳只撇撇嘴道:“我就说你心里还就是一个好人,有人还不信,非说你厉害。”

刘七巧想了想,能和绿柳说这种话的,估摸着也就只有知书了,便笑着道:“厉害和好心又不矛盾的,我厉害我的,只要我不害人就好。至于好心吗?我一般只对好人好心些。”

刘七巧换了一身轻便的家常衣裳,绿柳为她梳了一个稍微随便一些的发髻,但用一个翠绿的发簪给固定了,脸颊上洗去了脂粉,露出刘七巧本来就滑嫩白皙的皮肤,那一条浅浅的红印子反而越发明显了。刘七巧对着铜镜照了照,估摸着也就两三天就能下去了,便起身到外头来跟李氏她们说话。

李氏从刘七巧小时候一直开始说,只说当时刘七巧是怎么救了自己,又救了刘八顺。又说刘七巧偷偷出去帮人家接生,被刘老二关在家里。又说道小时候刘七巧得了疟疾,差一点儿就死在了求医的路上,李氏每每说到这里,就忍不住落下泪来,只擦着眼泪道:“那时候我怀着她弟弟,大着肚子走了多少里路,大夫们都说没救了,我在雪地里哭了半晌,最后总算是救了回来了。”

刘七巧也还记得那一场雪,真是彻头彻尾的冷,她张开眼睛的时候,就看见李氏抱着她,眼睛眉毛上都染了雪花片,见她睁开眼睛,抱着就痛哭了一场。从那天起,刘七巧知道自己有了一个土得掉渣的名字叫刘七巧。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七巧和大郎都是一样的,说起大郎,我也没少操心,从小到大,再没有一天是不让人操心的,就说今年年初那一次,整整昏迷了三天三夜,老太太急的连冲喜这种事都想了出来,我当时就想,我就一个儿子,若是大郎没了,我也不想活了。”

两个人谈起了惨痛了育儿历史,顿时有了无数的共同语言。杜太太一边说,一边擦着眼泪道:“我当时又后悔,我怎么不早想着给他爹纳个妾,万一大郎真的没了,我也跟着去,他爹也不至于成了孤家寡人。”

李氏见杜太太哭的伤心,急忙安慰道:“孩子们有得是后福呢,太太快别难过,我给七巧算过命的,都说是旺夫旺子的好命,有七巧在,大郎的身子准能好起来。”

杜太太顿时破涕为笑,只点头道:“前几天我也拿着他们的八字去合了,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把我们家老太太乐的直拍手叫好。”

刘七巧一边听一边只觉得脸上*辣的,果然是被人贴金贴多了。今儿中午才有一处说刘七巧是送子观音转世的戏码,这会儿又被李氏套上了旺子旺夫的属性。刘七巧觉得自己越活越像吉祥物了。

里头一群人正热闹闹的笑着呢,那边寿康居派了丫鬟来传话道:“老祖宗想请七巧姑娘和杜太太往寿康居那边说会儿话。”

原来冬雪回了寿康居,把方才在海棠院门口的事情一五一十的都悄悄说给了老王妃听。方才寿康居人多,老王妃不好发落,这会儿人总算是散了,便让丫鬟们喊了人过去。

老王妃这些年也极少插手管王爷后院的事情,一来是因为王妃宽厚,后院里也算和乐;二来是因为她如今也觉得自己年纪大了,懒的管这些。不过经过了林姨娘的事情,老王妃觉得这后院还是不得不管一下的。

“你确实瞧见了那方姨娘打的七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