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当蒋君泽来到高一(5)班的教室的门后,他瞄了一下,教室只有十几个住校生在安静地上夜自习,郭蕊的座位上并没有人,书包也不在,说明已经收拾东西走了。

可是,自行车棚里,郭蕊的那辆蓝灰色的飞鸽自行车还在,那她应该没有离开校园。

那么,郭蕊现在究竟在哪里呢?

没有任何头绪。蒋君泽突然觉得,他就是那只热锅上的蚂蚁。

“哟,蒋委员长,在这思考人生呢?”就在蒋君泽心急如焚的时候,被一个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思绪。说话的人是学生会纪检部的一个满脸痘痘的男生,蒋君泽一下子忘了他的名字。估计是他在走廊上呆的时间太长,所以引起了纪检委员注意。

宽州七中相比其他重点中学,有一个特别的地方:不强制学生上晚自习。晚自习完全自愿,学生愿意来就来,不愿意来就拉倒,包括住校生。但是,申请上晚自习的学生必须遵守夜相关规定,晚自习一共三节课,每节课四十五分钟,没有特殊情况,不允许学生随意走动,课间才可以休息或者聊天。像蒋君泽这种在晚自习上课期间在走廊外随意溜达,当值的纪检委员是要记名上报的。

如果是个普通学生,又没事先请假或是打招呼,纪检部的这位执勤的男生肯定就直接记名了,哪怕对方冤枉了要解释那也是明天的事,可现在溜达的人是蒋君泽,老师的心肝宝贝,蒋君泽明天哪怕随便说个理由,甚至没理由,真记他名了挨批的估计还是他自己。再说,蒋君泽还是学生会副主席,顶头上司。得罪了能有好果子吃?

“蒋委员长”是蒋君泽的外号,蒋君泽不喜欢,但也懒得抗议。

“没什么,发了一下呆。”说完这句话,蒋君泽意识到他站在走廊外面的时间太长了,“抱歉,我这就走。”

“没事没事,蒋委员长请随意。”痘痘男生目送蒋君泽行色匆匆地离开,嘴里咕哝一句:“这第一名晚上还不用回家学习么,到处溜达闲的……”

心情急切的蒋君泽走了好一会才发现,他走错了楼梯。七中的主教学楼是那种“回”字形的设计,一共有三个楼梯和一个电梯,电梯主要供校长和年长的老师使用,两个楼梯主要供学生日常使用,另一个是备用通道,一般不用,连灯泡坏了也没有人修理,一楼的大门更是直接锁起来的。

正在蒋君泽无比懊恼的时候,他隐约听见了哭声。刚开始时他以为自己听错了,可是随着哭声越来越大,他确定有人在这个无人经过的楼道里哭。

而且那就是郭蕊。

醒悟过来之后,蒋君泽伸手不见五指的楼道里一路狂奔,连续跑了两层楼,才在某层楼梯的转角处,感受到而不是看到了一个人的存在。

“郭蕊?”蒋君泽试探地问,犹豫着向那个黑影伸出了手。

蒋君泽没有想到,他整个被结结实实地搂住了。

一定是郭蕊。蒋君泽无比确定,只有郭蕊有这样的气息。就像是那个暴雨过后的傍晚,清新又温柔,让人安心的气息。他一直追寻的,就是这样的她,这样的气息。

蒋君泽心跳加速,他觉得自己口干舌燥。他从来没有这样和异性亲密接触过,况且……还是他喜欢的女生。

在蒋君泽最慌乱无助的时候,郭蕊把脸贴上了他的。冰冷的眼泪和湿滑的……呃,鼻涕,让蒋君泽立即清醒了。现在,安慰郭蕊才最重要吧。

蒋君泽尽可能轻柔地圈住了郭蕊,就像安抚一个婴儿般拍拍她的肩:“怎么啦?”

“你告诉我,考年级第一是怎么样的感受?”也许是哭得太久,郭蕊一开口,声音像被锈蚀了,哑哑的。

果然是因为这件事,看她看榜单时脸色就不好。

“嗯……没什么感受。”蒋君泽认真地想了想,他是诚恳的。刚开始上学的时候,大家都考一百分,也没什么好稀罕的,渐渐地,考一百分的人少了,可还是有人一百分,蒋君泽就觉得他也得考一百。只是再到了后面,就剩下他一个人考一百分了。也许是家庭熏陶,又也许是个性安静,蒋君泽从小就不爱和别的男孩子一样放学出去疯跑,他就喜欢一个人躲进书页里。蒋君泽看书看的很杂,天文地理,无所不包。在学习上,他不是懒惰的孩子,却真算不得刻苦,因为他有很大一部分时间,不是花在指定的课本和试题上的。成绩也许是他从小浸润书本和勤于思考自然而然的结果,随之而来的奖牌和荣誉,只是蒋君泽觉得无所谓的尝试,从来没有让蒋君泽看得很重,也不是负担。他只是习惯了优秀。

“为什么我这么努力,却考不到年纪第一?”郭蕊的声音里是带了哭腔的。

天呐。

蒋君泽知道郭蕊上了高中之后,下了某个很大的决心,成绩进步得让他刮目相看。蒋君泽私心是非常希望郭蕊成绩能上来的,如果能上同一所大学,那再好不过。只是……她这样的基础,几次月考就想撂倒自己,嗯——不切实际。不过,还挺有骨气的。

几乎抑制不住自己的笑意,蒋君泽重重地拍了拍了郭蕊的双肩:“你不知道,为了考第一,我付出了多少。我每天要喝三盒神通牌补脑液,请了七个老师轮流补课,每晚开小灶到十二点,凌晨三点就又爬起来背书了……”

开始郭蕊听得一愣一愣的,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蒋君泽是在逗她玩。可是,她实在是笑不出来。可是,蒋君泽为什么费尽心思地逗她?比如,他帮她策划风采大赛;又比如,他找她一起参加口语大赛,陪她练习,请她吃烧烤喝咖啡,家里的零食全送给她了。

她自然而然得麻烦他,他自然而然地接受这样的麻烦。

而她自己,好像一直对他没什么用处,还占用他很多时间。

为什么呢?

一个完全不切实际的想法在郭蕊闪过,还没抓住,就跑出了郭蕊的嘴巴:“蒋君泽,你喜欢我吗?”

黑暗中,一声无奈的、却是带着温柔的叹息,给了郭蕊回答。

妈的。所以十几年前,老娘算是白暗恋了。白马王子的眼光,其实就这么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