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洪带出去的人到现在还没有回来,王钦知道,事情不好了。他不禁后悔起先前的冲动,老祖宗的话自己怎么就一点没打折扣地听了呢。说起来,自己都是过了花甲之年的人,但面对老祖宗,就像变回毛头小子,说话做事一点底气没有。

周荀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一进花厅就喘道:“公爷公爷,杨大人带着兵马司的人来了,说是要……要抄家。”

王钦微微一愣,背着手转了个圈,忧到极点反而冷静下来。“你先去拖一下。”

然后掀起长袍下摆,大步朝禁地那间院子奔去。

老祖宗还是一如往常盖着被子躺在床上,人老了,到了冬天连骨头缝里都是凉的。

王钦冲进里间,急道:“老祖宗,不好了,王家要倒了。”

“事情败了?”

“定然是了,人到现在还没回来。”

老祖宗轻轻咳嗽了两声,缓缓道:“去,国公府的牌匾后面,取下来。”

王钦疑惑得很,他怎么不知道那个敕造国公府的门楣后面藏有东西。不过族老的语气笃定,想来是能救王家于危难的东西。

王钦一进正堂,杨胤就拱手道:“王大人,今日只能得罪了。”

一场同僚,即便是带人来抄家,杨胤也不想在此时叫他难堪,依旧彬彬有礼。

“杨大人,可否稍待片刻。”

杨胤不知他葫芦里卖什么药,便站在原处,等着王钦往下说。王钦却叫下人搬了架梯子放到国公府正门处。

王家是百年望族,门外两根柱子气势巍峨,红漆大门上嵌着一对兽首银环。银环斑斑点点,落满风吹雨打的痕迹。朱门正上方,悬挂着一块黄澄澄的匾额,“敕造国公府”。

王钦在众人眼皮子下爬上梯子,从匾额后面取出一块双手合并大小的方形物什。乍一看,像是块瓦片,落了几百层灰。

王钦用衣襟慢慢擦拭,如爱抚什么亲近之物,心头的慌张一点点散去。

终于,不知道多少年的灰尘,被王钦亲手拭净。

杨胤察觉到他眼底的笑意,颤抖着将东西接过来,上面竟然写着:王仰为大丰开疆辟土,高宗御赐平国公府此金书铁券,卿恕三死,子孙一死,若犯常刑,有司不得加责。武威二十年三月初六。

杨胤肝胆俱颤,王家竟然还留着一副免死金牌。

王钦精神抖擞。“杨老弟,请代老夫将此物呈给圣上,多谢了。”

杨胤无话可说。有这免死金牌,不管能否找到那些死士,王钦都性命无碍。

至于王家还抄不抄,得回去问皇上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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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大人带着下属们忙活了大半天,才将安平侯府那些尸体处理完。

但琉璃院中间还剩下一堆灰,这灰的成分复杂,下人们都不知该如何处置。

几个拿着铁锹的小厮听说里面有骨灰,很是害怕。

拂尘鄙夷地看着他们,道:“全部铲进这个大瓮里面,这人的骨灰,用来做花肥是最好不过了。”

小厮还是不敢动。

拂尘怒了。“怕什么,死的这些都是坏人。他们生前作孽无数,死后给花草当做养料还能减些罪孽,若是投胎转世了,反而得多谢你们。”

小厮们想到那天夜里的惊险,觉得拂尘的话有几分道理。打家劫舍的人,死了定是要上刀山下油锅的。

“好了,将大瓮搬到园子里,找个不显眼的地方搁着,回头谁要施肥从里面舀上两勺。”

小厮们赶紧将绳套套进瓮里,这拂尘姑娘太瘆人了,还是远着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