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芩气得发抖:“我想怎样了?这里是有规矩的地方,可从前辈你的话里,我怎么听不到一点规矩?我伺候什么不三不四的了?”

徐妈没想到这个小尼姑伶牙俐齿的竟敢还击,当下脸阴得如同暴风雨来临前夕的天空,二夫人悄悄地拉了拉夏芩的衣襟,红着眼圈冲她微微摇了摇头。

夏芩胸口堵得喘不上气来,手微微发颤,她实在无法明白,知府夫人那样和气的人,手下怎会有如此刁奴。

不过她很快就没有心思计较这些了,她的注意力完全被不远处突然出现的一幕景象吸引住了。

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衣着寒酸的青年神色凄然地走到一棵树下,树上吊下来的绳子如有了生命也似,倏地套上他的脖颈,迅速收紧,青年本能地挣扎着,舌头外伸,眼睛突出,而后便慢慢不动了。

一遍,两遍,三遍。

如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强迫着,不断地重复着这死亡时的场景。

夏芩大睁着双眼,脸色苍白,她看得分明,那个青年正是之前住在客栈梨园中书生。

徐妈仍在旁边唾沫横飞喋喋不休,她全无过耳,哑着声打断她:“别说了,出人命了!”

“你说什么?”

尖声斥骂戛然而止,徐妈脸色不善地盯着她,恶声恶气道:“老身不过说你两句,你就-----”

“我住的那家客栈有人吊死了,他刚刚来过,就在你的身后,快去报告知府大人吧。”

她皱着眉,神色不耐,语气沉重,没有一丝作伪的迹象。

徐妈猛一激灵,后颈的汗毛根根直立,却仍是撑着老脸色厉内荏道:“如果你想吓唬老身的话,老身告诉你-----”

“快去报告知府吧!”

她再也无法忍耐,转身向屋中走去。

院中剩下的两个人不由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法言说的恐惧。

不用徐妈报告,当地的地保当天就把消息上报了知府,说东城同福客栈发生了人命案,一个书生吊死在客栈的后花园中。

周知府立刻带着仵作衙役前往查看。

知府夫人的房中,徐妈犹自无法按捺自己的心颤,她低着眉,陪着小意,缓声对知府夫人道:“原来那姑子真是个有眼的,先前奴婢看她整日闲吃闲喝无所事事的样子还敲打了她几句,谁知这一敲打,还真让她说出人命案的消息来。就是不知奴婢的话得罪了她没有,这么些日子也不见她对夫人的事上心,如果是因为奴婢而牵连到夫人,这让奴婢的心里怎么过得去。”

说着,便低下头,低低地啜泣起来。

知府夫人神色倦怠地皱着眉,说道:“这是什么大事,也值当你这样,快别哭了。教她些规矩也是好的,只是不要太过。我身子不好,没精力操持这一摊子,凡事还要依仗你,你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别在老爷面前给我丢脸。”

徐妈低低地答应了一声“是”,嘴角不易察觉地露出几丝轻松的笑容。

变相人自那日夏芩的逆耳之言后就不见了踪影,鬼女绣自她进入府衙压根就没露过面,画中君也不知因为什么原因沉潜得彻底,就连刚结识的二夫人,也因为她当众“见鬼”一事离她远远地,恨不能恢复陌生人的状态,夏芩困在槐荫静舍,当真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和寂寥。

可是这些都不是主要的,最主要的是因为徐妈的话。从徐妈的话中,她敏锐地感觉到了主家对她行事的不满,可是她却不知道该怎么办。

知府大人的捐助之情沉沉地压在头顶,逼迫着她不得不拿出一份像样的回报。可是无能为力的感觉却如藤蔓紧紧地缚住了她的身心,让她呼吸困难,苦闷焦躁。

她想,她真的不能再等下去了,至少要让别人知道,她并没有吃闲饭。

知府夫人的精神似乎好了些,从花园慢慢地散了一趟回来,脸上添了些红润。

她接过丫鬟呈上的羊奶,缓缓呷了一口,说道:“这些日子,小师傅在府中住得还好?”

夏芩合十行礼,回道:“谢谢夫人,慧清住得很好。慧清并没有忘记夫人让我来此的目的,所以一直在留心观察,并没有见到所谓的邪灵。”

她没有看屋中其他人的脸色,径自道:“之前我也告诉过其他人,鬼魂是不会轻易为害的,除非有极大的冤仇。夫人宅心仁厚,府衙又有正气相护,邪气过盛的鬼魂不会接近。所以孩子离世应该不会是因为这个原因。”

她看着知府夫人表情空白的脸,婉声道:“可这并不代表夫人身边没有鬼魂,从我来的第一天,我就看到,有四个黄色小儿围绕在夫人身边。”

知府夫人身体一震,如受到极大的震撼,望向夏芩的目中,蓦然泛起水光。

夏芩道:“他们对夫人甚是亲昵,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使他们留在人间,或许是因为夫人过度的思念,或许是因为其他,但是,我看到的是,他们天真无忧,快乐祥和,绝不会是因为邪物迫害而死。

所以慧清大胆猜测,他们不过是因为同一种病,一种罕见的病,离开了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