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在屏幕上滑动,今夏接起电话,那头立马响起陆川焦躁的声音:“你怎么还没到家?是不是火车晚点了?大概什么时候到站?我接你。”

从林夕家吃过饭回来,他琢磨着今夏应该已经到了,没想到推开门,屋里竟是黑漆漆一片,等了半天也不见她回来,连个电话甚至短信也没有,让他气不打一处来,又担心她在路上出了意外,实在忍不住才打的这通电话。

今夏抽咽了两下,极力稳住呼吸,不想让他发现自己在哭:“对不起,我没赶上火车,因为有点事情,我可能要晚一些时候才回来了。”

陆川听出她说话时带着浓重的鼻音,像是刚哭过,心一下揪了起来,声音也软了:“你,在哭吗?出了什么事?”

今夏沉默了,犹豫着要不要告诉陆川事情的真相。如果告诉他,他会帮自己吗?他又凭什么要帮她呢?他和她,说到底只是交易,哪里有什么人情。就算他有些喜欢她,也未必会帮她到这种程度,反倒是自己对他衍生出的,这种危险的期待,搞不好最后会吞噬掉自己。

她感觉内心已经呐喊了一千遍救救我,如同当时她被打倒在地,心里想起的人是他,想要求救的人,也是他。可是她的求救声太微弱,犹如风中的烛火,她说不出口,他也听不到。

“没什么,就家里的一点小事。”她云淡风轻地说,陆川闻言却有些气恼,她不肯对他细讲,说穿了就是她觉得他们关系没到那份上,没必要和他多说。既然这样,他也不想多问,显得自己上赶子关心人,人还不领情:“那你什么时候回来?我记得我可只同意了你离开五天。”

今夏心算了一下,看样子怎么着也得再待个两三天,算着算着,忽然就想起赵小公子临走前那恶狠狠的一眼,又有点犯愁。惹恼了地头蛇,不知道会不会被打击报复,她希望是自己杞人忧天了:“我还得在这儿待上三天,三天之后再回来吧。”

“这么久?!”

今夏仿佛能看见,电话那端,陆川脑门儿上刻着我很不爽四个金光闪闪的大字,赶紧补救了一句:“也不一定是三天,总之我会尽快赶回来的。”

陆川这才气儿顺了些,不情愿地嗯了声,跟着就陷入了沉默。他不想挂电话,想再和她多说会儿,想听她的声音,可是嘴唇动了又动,就是不知道该聊些什么。煲电话粥这种事,好像是男女朋友才会做的吧。

犹豫间,听得那端说:“时间也晚了,你早点睡,明天要上班呢,晚安。”话音里,还残余些许哭腔。

陆川嗯了声,跟着电话就被掐断了。他把手机扔进沙发,拉开阳台的门走了出,头顶的晾衣架上,还挂着今夏的衣服,她走的时候忘记收起来了。

点燃根烟,他倚到栏杆,望着眼前仍旧灯火通明的城市,心中却有些寂寥。他不想承认,但他确实盼着她回来,哪怕晚上在林夕家吃饭,他都想着赶紧应付完了事,他要回家。

只是他没有想到,电话打过,她竟然是在哭。记忆从头到尾翻一遍,他从未看过她掉眼泪的样子,连眼红都不曾见过。她哭起来,是什么模样?又是什么让她难过?

狠命地吸了口烟,他将那剩下的半截烟头从指间弹了出,红色的火星迅速坠落,很快湮灭在黑暗里,他想起第一次见她,那条小巷里,她脸上阴晴不定的表情。

她身上带着谜,他已经产生了兴趣,蠢蠢欲动地想要推开通往她世界的大门。

然而,推开之后呢?这又不是游园,付了门票,进观赏一番,然后就可以拍拍屁股走人。

他隐隐有种直觉,一旦介入她的生活,他的人生,也许会失控也说不一定。

三人均是一夜未成眠。

隔天早上,陈之城给今夏打了个电话,说自己要采访,就不过来医院陪她,但是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请她一定告诉他。

今夏答应了,挂上电话,对昨天的事又有些后悔,一如夜里那写复回荡在她心里的不甘和遗憾。

她总在想,如果时间可以倒流,她也许会做出不一样的回答。

只可惜,木已成舟。

快到中午时,手机又响了,今夏看了眼来电人,又是陆川。她直觉他打来没什么好事,所以在病房外接起电话时,她的口气有些疲惫和不耐:“怎么了?”

“我在火车站,过来接我。”

“哈?”今夏脑子有点懵:“你在火车站?你在……哪个火车站?”

“你家这么个小破地方,难道还能有两个火车站?”

今夏一下僵住了:“你,你怎么会到这里来?”

“我……”陆川罕见地有些语塞。早上开车出门,明明是要上班,都开到单位门口了,却一个掉头,开向了火车站:“我,来公干。”

她在他身边,服侍得一直很周到,他不爱吃姜,她熬粥就再没放过,他喜欢把东西乱扔,她总会替他归置好,放在顺手的地方……就因为她一直很周到,所以昨天没赶上火车,也没有给他报备,这事儿才显得蹊跷。他想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才会让她忘了分寸,才会让她难过。

公干?今夏狐疑地皱起眉头,他怎么会到这种地方来公干?没道理啊。还是说,他是专程为自己来的?也没道理吧,自己恐怕还没那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