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落霜轻推着失神的岚音。

因昨夜侍寝,清晨便已经沐浴更衣的岚音,轻托着红腮,淡淡道,“不必繁琐了,一切从简吧。”

落霜点着头,想到浴桶中主子那满身青紫,感叹皇上的强硬无情,竟如此狠心?

“姐姐在吗?”甜美的声音入耳,正是新封的定贵人。

落霜行礼后,忙着去倒热茶。

岚音疑惑道,她怎么来了?但脸上依然挂着笑意:“妹妹快坐。”

“多谢姐姐。”定贵人恭敬的答道。

这也是岚音最为不悦不喜的原因,定贵人的一笑一颦,一举一动都与自己极为相似,本来两人的面容便有三分相似。

再加上这处处刻意的模仿,更为神似。

岚音每次见到定贵人,都仿佛看到自己一般。

而如此卑微的神态举动,让自己更为看清自己,却也让自己更加讨厌自己。

而那敏贵人虽与自己相像,却极为俏皮单纯,与老气横秋、略为木讷的定贵人比起来,可谓是天壤之别。

“姐姐不要嫌弃,这是妹妹的回礼。”定贵人拿出一对木槿花耳坠,

岚音见了,心中震惊,这怎么在她手中?

落霜捧着热茶,不动声色的问道,“定贵人这耳坠子眼熟,不知是何而来呢?”

“这是太皇太后所赐的。”定贵人娇羞的低着头。

岚音看着落霜写好的字条,与自己猜测的口型一致。

感叹太皇太后果真是心思细密,在宫中也定是耳目众多,连耳坠子这等小事,都能算计在内。

“妹妹的物件本便不多,选了好久,觉得这木槿耳坠,与姐姐最为相称,便送来了。”定贵人低声道。

“妹妹有心了。”岚音盯着字条。

“姐姐喜欢便好,那妹妹便告辞了。”定贵人并未饮下热茶,只是如清风一般,欠着身子离去了。

“好好的定贵人,却成了无神之人。”落霜叹息道。

“太皇太后机关算尽啊。”岚音感慨。“不知这定贵人可是知晓这耳坠子的深意?”

“俗语讲,画人画虎难画骨,神情再像,却仍不是主子,而临摹之人,恐怕是到最后都找不回原来的自己了。”后宫相似之人何其多,却都是凄凉收场,落霜感叹,何必误了卿卿性命?

“玉珠最近可有动静?”如今这长春宫上下的宫人,岚音只信落霜一人。

“主子放心,如若她是猫儿,总是要偷腥的。”落霜知晓岚音的话中意思,安抚道。

岚音看着那娟秀的小字,更为依赖落霜。

自从耳朵听不到以来,落霜便变成了自己的耳朵,事事亲历而为,甚为劳累。

那林太医的医术高超,有时竟也能听到些许模糊的声响。

在无声中,渐渐学会了猜透口型儿。

如今的岚音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无声的日子。

清净、淡薄、无为、不争。

守着四方天地,守住自己的心。

只是今夜的侍寝?

岚音陷入深深的踌躇。

与他无言以对的痛苦折磨,是世间最漫长的黑夜,只盼着如炼狱般的惩罚早些结束,更期盼着上苍早日赐给自己一位皇子,并不是自己贪心私欲,而是自己去的那天,弟弟和落霜也会有所仰仗。

而残酷无情的现实,却一次次将自己梦击碎。

傍晚十分,岚音放下手中的紫毫。

迈着沉重的步子,前往景仁宫,那里曾经有自己最美、最温情的回忆。

难道他要?

岚音阻止着自己猜想,如若可以重来,也定不会再信他,只能守好自己的这颗真心。

岚音暗暗叹息着,却仍泛起层层涟漪,为何心中还是隐隐作痛?

却不知等待她的是更痛的暴风骤雨。

景仁宫内,汉白玉的石雕映着葱葱绿意,金煌的琉璃瓦,更显洒脱的意境。

玄烨安坐在红木桌前,回忆着皇额娘那双忧郁的眼神。

思前想后,辗转周折,彻底了断吧,只有绝情断爱,真正的放手,才能绝地逢生。从何时起,自己竟然成了优柔寡断的性子。

朝中琐事众多,玄烨已无力情爱。

手心中握着那对木槿花耳坠,缓缓放下。

“皇上万福金安。”岚音刚到门口,便见到沉思的皇上。

“起来吧,时辰还早,陪朕出去走走吧。”玄烨清冷的话音中夹杂着一缕柔情。

岚音不知皇上何意,依旧跪地不起。

玄烨苦笑,总是忘了岚儿听不到的现实,缓缓站立,轻轻拉起岚音的芊手。

岚音感觉面前高大的皇上,好似初见那夜的温暖,却少了那夜的柔情。

傍晚的紫禁城,寂静无边,鲜有宫人出来,一路走过,竟没有碰到一人,只有跟随在后面的梁公公一人。

玄烨的步子很慢,岚音并肩而行,两个人这就般默默无声的走着。

薄茧的手掌包裹着纤细的玉手,宫墙上映着一对狭长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