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尼克斯撒了谎。罗马人的铁矛让他得了致命伤。那个圆形的破洞处破裂的皮肤被烧得焦黑,他们总是用烤来使伤口止血,而周边仍有少部分被河水泡得发白。伤口很深,血肉因不再流血而变得艳红,那上面在不断地腐烂化脓,隐约可见白骨。

喉咙仿佛被塞进一整团棉花般潮湿窒息,林平之胡乱将其重新包扎起来,低低自言自语:“没事的,你会没事的,你是角斗士不是吗?以前再重的伤也挺过来了,这不算什么……我们去驿站,坚持住。”他的声音不可抑制地发着抖,双眼发酸蓄满湿气。他拉过对方手臂环过自己扶着他站起来,希望对方能听到自己说的话。林平之没有任何时候比现在更清楚地认识到,他正在失去他。

失去意识的人沉得要命,对方充满热度的皮肤隔着衣物传递过来,林平之一边吃力地拖着他,一边希望那副体格能在这个时候也派上用场。他断断续续地和他说话,他明白对方可能压根就听不见,只是以此来支撑自己。如果他再也醒不过来,他也不会好过的,他想,那会是一段很长很长的时间,直到死亡把他带走。

但林平之很快就把这个念头抛之脑后,他很清楚根本就没有那回事,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说不准甘尼克斯会像自己一样在某个不知名的年代再次活过来,但那对他来说也已经不再有差别。

除了那位岩石林平之一路上没有再见到任何标记,他不禁加快速度,焦躁和恐惧让剧烈跳动的心脏卡在嗓子眼里。当他开始怀疑甘尼克斯是不是弄错了方向的时候他终于见到了百丈开外一面赭色的酒旗。

“驿站……”林平之的眼中出现亮光,在走到那座石头房子前面时却看到了一位故人。

林平之见到了景宣,对方看起来就像大病初愈,他诧异的眼神令景宣笑起来:“别来无恙,林弟。”

林平之却笑不出来:“甘尼克斯受伤了,救救他。”

景宣注意到他扶着的人脸色一整,随即探了探他的鼻息:“你先扶他进去,我去叫大夫。别担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多谢。”

林平之和甘尼克斯在驿站呆了两天,面目慈善的中年大夫对甘尼克斯拖着这么重的伤在森林里熬了两天啧啧称奇。但他一直昏迷不醒,林平之守在他床边,看着他健壮的身体渐渐虚弱,耀眼的金发失去光泽。

大夫说他伤口太深,失血过多,现在快要死了。

“甘尼克斯,你在听吗?”林平之的声音变得嘶哑,他仍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缓慢微弱得令他鼻头发酸:“别这样,千万别他妈是这个,甘尼克斯,你要弄哭我了。”

“让我看看你的眼睛……”

“求你了,你这个混蛋……”林平之身心俱疲,他抓着对方的手,感觉眼前的世界正在一点点崩裂毁灭:“你爱我就不该这么对我,甘尼克斯,你为什么总要丢下我……”他轻轻伏在甘尼克斯的身体上方低喃,“你还要睡多久,嗯?你不想亲我吗?”他亲吻对方干裂的唇,在他耳边低声问:“或者摸摸我?我记得你喜欢那样……”他的眼神失去了焦距,他得不到半点回应,只是在和回忆说话,“或者求你干我?你不是一直想听这个吗?”

短暂的寂静几乎要把人逼疯,林平之失望地叹气:“老天,以前我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冥顽不灵?”他想从床上下来,腰部却被忽然抓住,整个人被猛地下压,随即烫热的舌头侵入他的口腔粗鲁地翻搅了一通。林平之被突如其来的吻弄懵了头,等对方终于放开他他才惊诧地盯着那双闪动的蓝眼睛结结巴巴地问:“你什么时候醒的?”

“当我感觉你在的时候。”剧烈的动作耗光了他的体力,甘尼克斯垂下手道:“抱歉,我一直都能感觉到你,但是……我只是醒不过来。”

“你是个混蛋,甘尼克斯!”林平之气急败坏,眼泪盈满眼眶。

甘尼克斯嬉皮笑脸,海蓝色的眼睛却泛起温柔迷人的神色:“我也爱你。”

……

景宣一直在驿站中等待林平之二人,在他得知罗马人即将封锁国境的时候他知道是离开的时候了。

林平之在罗马呆的时间实际上才不到一年,但他却觉得那久得仿佛已经过了一个世纪。而这只是一个开始。

“我会想念它的。”甘尼克斯回头望向数不清的沙黄色山丘,白色的城池和血红的夕阳,无论哪个地方都曾有他生活过的影子。“走吧,小家伙。”

林平之点点头,利落地挥动缰绳。

他们会想念过去,但永远不会再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完结了 撒花~!

接下来就是各种番外吐便当掉节操之类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