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连春水和苏梦枕来临安,不过是为了兄长。

兄长太过耀眼了,是明珠不会总是蒙尘。

而且想来这俩人也是知道了兄长的过往,兄长并没有太过掩盖他身体上的残缺,其实一直以来,他一直觉得生而六指是老天对兄长的眷恋。

所以他在后来做了一个很冲动的举动,给生而六指的人大开方便之门。

既然兄长不能入仕,成为门客却也是可以的,能够得到像兄长这样的门客,是多少人都求不来的。

他以为兄长一直都会不答应的,毕竟他已经从许家分了出来,许家再如何养育了他,也不用他卖身吧。

出乎他意料的是,兄长答应了。

并且成为了郝连春水的门客,少年门客,连一点功绩都未立的少年,兄长就这般屈居人下了。

他愤怒,他的兄长本不该是这样的,他该在寂静的冬日里点一盏香茶,捧一本古书就可以静静呆上一日的隐士。

一切,不过都是为了他那该死的野心。

他还是太年轻,以为靠学识便可以征服那些考官,却没有想到如今外敌入侵,官场黑暗,谁不明哲保身?谁又会来关心一个不过未及冠的少年郎呢?

他的名额被人顶替,他从临安来的时候信誓旦旦说要给兄长挣个功名回来,到如今却是一事无成。

他都已经做好了去参军的准备,兄长对他一诺千金,他必也要如此。

可还未待他离开汴京,殿试的名单下来,上面赫然有他的名字。

他欣喜非常,抱着满满的信心去了殿试。

他确实很得皇帝的喜欢,再加上他许家人的身份和俊秀的容貌,探花之位如探囊取物。

他恨不得长双翅膀飞回去告诉兄长这个好消息,却在皇宫的外面,看到了兄长。

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他一眼便看到了兄长。

他向兄长诉说他的成功,诉说他的喜悦,说他完成了他的承诺。

兄长只是静静地听他讲话,他已经不记得兄长当初的表情了,他沉浸在他的喜悦之中,完全不知道他的成功是用兄长的自由换来的。

他是最小的探花郎,得了许老的青眼,在翰林谋了个职位。

他的前程似锦,几乎已经被肯定了。

而他与兄长的结束却越来越少,他要工作,要结交同僚,等他知道兄长与许家做了交易的时候,已经覆水难收。

他只能牟足了劲拼命往上爬,他告诉自己这是兄长替他换来的。

然后他们交谈的时候变得更少,就算是交谈,也是他在讲些官场的事情,他不再如以前一样排斥郝连春水和苏梦枕。

官场的生活远比他想象中的让人成长。

但他觉得他能够做到,所以报喜不报忧。

当初他不懂得兄长面对他时的表情,现在回想起来,当初的自己还是太稚嫩了。

他自己脑补了兄长做了交易后失却了自由,可其实兄长并不在乎这个,应该说兄长将一切都看得很淡,功名利禄过眼云烟,他只是没有看透。

在什么样的位子上兄长都能过得很好,只是当初他没有懂得。

许老已经老了,可是后继无人,兄长便成为了许家后面的那个人。

他一直以为兄长是个老好人,却一直没有发现兄长该狠的时候,比任何人都要来得狠。

那段时间他不想多做回忆。

后来外敌入侵,郝连春水奉命出征,兄长随行,他站在城楼上看着出征的大军,看不到兄长的身影,心里空洞得厉害,总觉得有不好的事情将要发生一样。

然而老天和他开了一个极大的玩笑,在他生辰那日,传来了兄长阵亡的消息。

他不知道他是如何度过那段岁月的。

只是等到郝连带着兄长的衣冠回来的时候,哭得像一个孩子。

从那以后,他开始全身心地投入官场,他要报仇,要不是那个人通敌卖国,兄长也不会惨死沙场。

傅宗书,便是他的仇人。

郝连春水对兄长其实也很敬重,而苏梦枕更是受了兄长的恩如今身体才能如常人一般,有了二人军部力量和江湖势力的帮助,他筹谋了五年,终于扳倒了傅宗书。

他看着傅宗书娇嫩的女儿仇恨的双眼,陡然想到了当初听闻兄长阵亡的自己。

哼!善恶到头终有报,不过他还是放了傅晚晴一命。

兄长教他做人,他不能变成兄长讨厌的那种人。

后来他位极人臣,却也孤单。

这世上,到底不会再有那么一个人,可以全无顾忌地对他好了。

兄长,什么时候惜朝才能再次见到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