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悦然把戴羽抱得更紧,手却从对方嘴上拿下,放在其胸前,顿了顿,装作随意的搭在那里,“……”

戴羽却没察觉到刘悦然的小动作,大力呼吸了几口,才说起:“我继父死了,刚到这里就接到医院那边的电话,他没有亲戚朋友,我几乎是他唯一的亲人,这几天一直在忙他的葬礼,花光所有的钱,才把他送走……”

刘悦然面色发白,没想到戴羽这几天发生了这样的事,而自己,竟毫不知情。

戴羽握住刘悦然一只手,捏了捏,“这些本不想告诉你的,但你,有权利知道,不仅这个,关于我的一切我都会一一说给你听,到时候,你是走是留,随你。”

“戴羽你神经病!都这时候了还说这个!”刘悦然有些生气,抽手,却被戴羽紧紧抓着。

戴羽:“我不想你走,但更想让你自行选择,了解我一切后,再去决定要不要继续陪我,你理应拥有这样的权利,但是有且仅有一次,悦然,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刘悦然点头,戴羽还怕她不懂,继续说了一句:“你选择留下,我将赴汤蹈火,你要走开,我便不再出现。”

“嗯,我知道了。”刘悦然这么应,心里有些闷——话题这么严肃,让她感到压力。

刘悦然再拿起吹风机,试试,却是坏掉了,转身去拿毛巾,把戴羽头发擦干。

几天不见,头发长了不少。

两人在床上躺下,却是一起盯着天花板,熄灯,戴羽才开始讲。

“父亲是船员,我十岁那年他出海遇到海啸,再无音讯,母亲原本是要一个人撑起这个家,然而身体不好,后来又喜欢一男人,就跟了他,他便是前些天死去的、所谓继父。”

戴羽语气平淡,像是在说别人家孩子的身世:“继父刚开始还好,在工厂上班,挺努力的,母亲那时候对未来充满期待,给我报了培训班,学吉他、声乐,生活真的美好了几年,可在我十七岁的时候,母亲病重在床,继父工作无力维持,我勉强把高中读完,就没再读了。”

“很早就出来打工,什么工作都做,网吧收银,酒店服务生,甚至还去过工厂……”

刘悦然不说话,身子一翻压戴羽身上,把她抱住。

戴羽:“差不多是在工厂那段时间,开始写*文的,坑过几个笔名,后来才安心下来,用心填坑,长年累月,才有了今天的千树梨花。”

“发现这样还好,也就离开了工厂,在外面租房,全职写文,每个月拿出大半稿费,给母亲看病。”

“那时候真的以为,母亲病可以治好,满心期待,不想却是一个谎言……”

刘悦然有些慌乱,身子挨着戴羽,却不知怎样才能安慰对方,后者直挺挺的平躺在那里,任她不知所措。

戴羽:“去年十月份,十月十四号,大半夜的时候母亲打电话给我,说她不行了,得的是绝症,这是撑到最后一刻了,我当时很震惊,因为母亲的病,从头到尾,我都没听过绝症这个词,第一次听到,当时的感觉,真的,大脑一片空白……”

“母亲在电话里对我说,她很爱他,可惜不能再陪他了,现在他不在身边,心里寂寞的要死,恐怕真的要死,快死了……”

“她让我装作一切都不知道,替她陪着他,我,我……怎么可能!”

戴羽身体在发颤,刘悦然干脆整个人压上去,自己有百来斤,应该不会很沉吧?

戴羽气息稳定了些,却是在讲更沉重的事:“我终忍不住,跑去看我的母亲,可到那里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人就蜷缩在墙角,一动不动,睁着眼,我知道她死都不瞑目的。”

戴羽流下泪来,刘悦然脸贴着她的脸,自然能感觉得到,伸手为她擦拭,却有些笨拙,胡乱擦了一把,最后放弃。

戴羽:“那时他不在她身边,不知去了哪里,没有陪伴,只有静静死去,我心如死灰,离开了那里,软弱的连送行都做不到,因为这件事,我恨透了自己……”

刘悦然心颤,勉强镇住,抬手揉戴羽的头发,也努力平复自己的心。

戴羽:“后来每个月,他还会来找我,就仿佛母亲仍活着一样,他要钱,我都会给,我甚至幻想着母亲还活着,只要他还会上门要钱,母亲就好好的,我不过是自我欺骗而已……”

戴羽:“然而这种状态没有维持多久,就在一月三号那天,晚上,所有的一切被戳破了,幻想,希望,麻木,隐痛,这些东西都变得刺目,我和他发生了争执,大打出手,然后我就逃到了艳阳。”

“所以你那天见到的我,其实是个畏罪潜逃的小人,虽然他没有直接死掉,但他后来的死,或多或少,都和我有些关系……”

“如果那天我满足他,他一定不会死,然而我没有,现在他死掉了,我,是个罪人无疑。”

刘悦然摇头,却不知怎么出言安慰,甚至,她自己都还没消化好。

戴羽一笑,轻轻和刘悦然拥抱,说:“这就是我,大神光环下罪恶丑陋的我,刘悦然,你真的想好要陪这样的人一辈子了?”

刘悦然沉默,没有急于答复,而是在一点点接受。

我想好了么?

不,我没有。

请给我一点时间,好么阿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