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士驻伊斯坦布尔的领事馆位于One Levent广场一座超现代化又时髦的摩天大楼里。该建筑凹面的蓝色玻璃幕墙宛如一块未来派的巨石,屹立在这座古老都市的天际线中。

从辛斯基离开蓄水池到她在领事馆的办公室里设立一个临时指挥中心,时间已经过去了近一个小时。当地新闻频道一刻不停地报道着蓄水池在李斯特《但丁交响曲》最后一场演出时发生的惊恐踩踏事件。虽然还没有关于详细情况的报道,但身着防化服的国际医疗小组的到场,引发了人们的胡思乱想。

辛斯基凝视着窗外的灯光,一股强烈的孤独感油然涌上心头。她不自觉地伸手去摸脖子上挂着的护身符项链,却什么也没有能握住。护身符已经断成了两截,静静地躺在她的书桌上。

这位世界卫生组织的总干事刚刚安排了一系列紧急会议,几小时后将在日内瓦举行。来自不同机构的专家已经出发,辛斯基本人也计划过一会儿就回日内瓦,向他们介绍情况。多亏某个值夜班的工作人员送来了一大杯热气腾腾的正宗土耳其咖啡,辛斯基已将它一饮而尽。

领事馆的一位青年站在敞开的门口,向她这边张望。“夫人?罗伯特·兰登求见。”

“谢谢你,”她说,“请他进来吧。”

二十分钟前,兰登给辛斯基打来了电话,解释说西恩娜·布鲁克斯从他手里溜走了。她偷了一条船,逃到了海上。辛斯基早已从当地警察那里得知了这一消息。警察仍然在海上搜索,可是迄今仍毫无结果。

兰登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时,她差一点没有认出他来。他的衣服很脏,头发凌乱,眼睛凹陷,显得疲惫不堪。

“教授,你没事吧?”辛斯基站起身来。

兰登无力地朝她笑了笑。“今晚把我累得够呛。”

她指着一张椅子说:“请坐吧。”

兰登坐下来后开门见山地说:“我认为佐布里斯特制造的传染物一星期前就已经释放出来了。”

辛斯基耐心地点点头。“是啊,我们也得出了相同的结论。虽然目前还没有病症报告,但我们已经分离了一些样本,正准备进行集中化验。遗憾的是,我们可能需要数日乃至数周才能真正弄明白那是什么病毒……以及它有什么破坏力。”

“那是一种载体病毒,”兰登说。

辛斯基惊讶地侧过脑袋,为他知道这个术语吃了一惊。“你说什么?”

“佐布里斯特制造了一种空气传播的载体式病毒,能够修改人的DNA。”

辛斯基猛地站了起来,碰倒了她刚才坐着的椅子。这根本不可能!“你凭什么这么说?”

“西恩娜,”兰登静静地回答,“是她告诉我的,半小时前。”

辛斯基双手按在桌上,目不转睛地盯着对面的兰登,突然对他产生了怀疑。“她没有逃走?”

“她本来的确逃走了,”他说,“她已经上了一条船,正加速驶向大海,可以轻易地永远消失。可是她改变了主意,主动回来了。西恩娜想帮助化解这场危机。”

辛斯基突然放声大笑起来,声音刺耳。“请原谅我不信任布鲁克斯小姐,尤其是当她说出这番牵强附会的话时。”

“我相信她,”兰登语气坚定,“如果她说这是一种病毒载体,我认为你应该认真考虑她的话。”

辛斯基突然感到筋疲力尽,她在心中努力分析着兰登的这番言论。她走到窗前,凝视着窗外。一种改变DNA的病毒载体?尽管这种情况听上去几乎不可能,而且令人毛骨悚然,但她不得不承认这背后有着其怪异的合乎逻辑的地方。佐布里斯特毕竟是一位遗传工程师,非常清楚一点:哪怕是一个基因发生最小的变异,都会对人体造成灾难性的后果:癌症、器官衰竭、血液系统疾病。就连囊性纤维化这样可恶的疾病——它会造成受害者在自己的黏液中淹死——起因也只是第七对染色体上一个调节因子出现了小小的问题。

专家们现在已经开始向病人直接注射一些初级的载体基因,以治疗这些遗传疾病。这些非传染性病毒经过编码处理,会在病人的体内移动,将替换DNA安装到人体内,修补DNA中损坏的部分。

但是,像所有科学一样,这种新科学也有其黑暗的一面。载体病毒的效果既可以是有益的,也可以是破坏性的……完全取决于遗传工程师的意图。如果一种病毒被恶意编码,它会将受损的DNA植入健康的细胞中,其结果将会是毁灭性的。不仅如此,如果这种具有破坏性的病毒被设计成具有高传染性,而且能通过空气传播的话……

想到这种前景,辛斯基不寒而栗。佐布里斯特设想的遗传噩梦究竟是什么?他计划如何减少人口?

辛斯基知道,寻找到这个答案可能需要数周的时间。人类的遗传密码包含着一个看似无限大的化学排列迷宫。要想在这座迷宫里寻找到佐布里斯特具体修改了哪一个密码,这无疑像大海捞针……连这片大海位于哪颗行星上都不知道。

“伊丽莎白?”兰登低沉的声音将她拉回到了现实世界中。

辛斯基从窗前走回来,望着他。

“你听到我的话了吗?”他仍然平静地坐在那里。“西恩娜曾经像你一样想销毁这种病毒。”